汉纪·汉纪五十一

 资治通鉴在线阅读   2024-01-30 09:30   202 次浏览 人阅读  0 条评论

诏除光熹、昭宁、永汉三号。
下诏废除光熹、昭宁、永汉三个年号,仍称本年为中平六年。

董卓性残忍,一旦专政,据有国家甲兵、珍宝,威震天下,所愿无极,语宾客曰:“我相,贵无上也!”侍御史扰龙宗诣卓白事,不解剑,立挝杀之。是时,洛中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充积,卓纵放兵士,突其庐舍,剽虏资物,妻略妇女,不避贵贱。人情崩恐,不保朝夕。卓购求袁绍急,周毖、伍琼说卓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绍不达大体,恐惧出奔,非有它志。今急购之,势必为变。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卓以为然,乃即拜绍勃海太守,封邟乡侯。又以袁术为后将军,曹操为骁骑校尉。术畏卓,出奔南阳。操变易姓名,间行东归,过中牟,为亭长所疑,执诣县。时县已被卓书,唯功曹心知是操,以世方乱,不宜拘天下雄俊,因白令释之。操至陈留,散家财,合兵得五千人。
董卓性情残忍,一旦控制朝政大权,全国武装力量和国库中的珍宝等全由他掌握,威震天下,欲望没有止境。他对门下的宾客说:“我的相貌,是尊贵无上的!”侍御史扰龙宗晋见董卓汇报事情,没有解下佩剑,立刻就被打死。当时,洛阳城内的皇亲国戚很多,宅第相望,家家都堆满了金银财宝。董卓放纵部下的士兵冲入他们的内宅,强夺财物,奸淫掳略妇女不回避皇亲国威。致使人心惶恐,朝不保夕。董卓悬赏捉拿袁绍,催逼急迫。周毖、伍琼对董卓说:“废立皇帝这种大事,不是平常人所能明白的。袁绍不识大体,得罪了您以后,心里害怕而出奔,并没有别的想法。如今急着悬赏捉拿他,势必会使他反叛。袁氏家族连续四世建立恩德,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假若袁绍收罗豪杰以聚集徒众,其他的豪杰便会乘机起事,那样的话崤山以东地区就不归您所有了。不如赦免袁绍,任命他为一个郡的太守,他因赦免而感到高兴,就必定不会再有后患。”董卓认为有理,于是派使臣去任命袁绍为勃海太守,封乡侯。又任命袁术为后将军,曹操为骁骑校尉。袁术害怕董卓,出奔南阳。曹操改名换姓,从小路向东逃回家乡,经过中牟县时,亭长疑心他来历不明,促起来送到县里。当时县里已收到董卓下令缉捕曹操的公文,只有功曹心里知道他是曹操,认为天下正乱,不应该拘捕英雄豪杰,就向县令建议,把曹操释放。曹操回到陈留郡,把家产出卖,集结起五千人的部队。

是时,豪杰多欲起兵讨卓者,袁绍在勃海,冀州牧韩馥遣数部从事守之,不得动摇。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卓罪恶,云:“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馥得移,请诸从事问曰:“今当助袁氏邪,助董氏邪?”治中从事刘子惠曰:“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馥有惭色。子惠复言:“兵者凶事,不可为首。今宜往视他州,有发动者,然后和之。冀州于他州不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馥然之。馥乃作书与绍,道卓之恶,听其举兵。
这时候,天下的豪杰之士多准备起兵讨伐董卓。袁绍在勃海郡,冀州牧韩派了几个部从事来监视他,使他无法起兵。东郡太守桥瑁伪造了一份京城中三公给各州、郡的文书,陈述董卓的种种罪恶,说:“我们受到逼迫,无法自救,盼望各地兴起义兵,解除国家的大难。”韩得到这份文书,请属下的从事们来商议,向他们说:“如今应当帮助袁绍呢,还是帮助董卓呢?”治中从事刘子惠说:“如今起兵是为了国家,怎么谈到袁绍、董卓!”韩面有惭愧之色。刘子惠又说:“起兵是很凶险的事情,不能抢先发动。现在应派人去看其他各州,有人发动,我们然后再响应。冀州的势力不比其他州弱,别人的功劳不会在冀州之上。”韩认为有理,于是写信给袁绍,讲述董卓的罪恶,对他起兵表示赞同。

孝献皇帝甲
孝献皇帝甲

孝灵皇帝下初平元年(庚午,公元一九零年)
汉献帝初平元年(庚午,公元190年)

春,正月,关东州郡皆起兵以讨董卓,推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绍自号车骑将军,诸将皆板授官号。绍与河内太守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韩馥留鄴,给其军粮,豫州刺史孔伷屯颍川,兗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邈弟广陵太守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俱屯酸枣,后将军袁术屯鲁阳,众名数万。豪杰多归心袁绍者,鲍信独谓曹操曰:“夫略不世出,能拨乱反正者,君也。苟非其人,虽强必毙。君殆天之所启乎!”
春季,正月,函谷关以东的各州、郡全都起兵讨伐董卓,推举勃海太守袁绍为盟主。袁绍自称车骑将军,诸将全都被临时授予官号。袁绍与河内郡太守王匡驻军河内、冀州牧韩留守邺城,供应军粮。豫州刺史孔驻军颖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郡太守张邈、张邈的弟弟广陵郡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郡太守袁遗、济北国相鲍信和曹操都驻军酸枣,后将军袁术驻军鲁阳。各路军马都有数万人。各路豪杰多拥戴袁绍,只有鲍信对曹操说:“现在谋略超群,能拨乱反正的人,就是阁下了。假如不是这种人才,尽管强大,却必将失败。您恐怕是上天所派来的吧!”

辛亥,赦天下。
辛亥(初十),大赦天下。

癸酉,董卓使郎中令李儒鸩杀弘农王辩。
癸酉(疑误),董卓派郎中令李儒用毒酒杀死了弘农王刘辩。

卓议大发兵以讨山东。尚书郑泰曰:“夫政在德,不在众也。”卓不悦曰:“如卿此言,兵为无用邪!”泰曰:“非谓其然也,以为山东不足加大兵耳。明公出自西州,少为将帅,闲习军事。袁本初公卿子弟,生处京师,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并无军旅之才,临锋决敌,非公之俦也。况王爵不加,尊卑无序,若恃众怙力,将各棋峙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共胆,与齐进退也。且山东承平日久,民不习战;关西顷遭羌寇,妇女皆能挟弓而斗,天下所畏者,无若并、凉之人与羌、胡义从;而明公拥之以为爪牙,譬犹驱虎兕以赴犬羊,鼓烈风以扫枯叶,谁敢御之!无事征兵以惊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为非,弃德恃众,自亏威重也。”卓乃悦。
董卓准备大规模发兵去讨伐崤山以东地区。尚书郑泰说:“为政在于德,而不在于兵多。”董卓很不高兴地说:“照你这么讲,军队就没有用吗?”郑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认为崤山以东不值得出动大军讨伐。您在西州崛起,年轻时就出任将帅,熟飞军事。而袁绍是个公卿子弟,生长在京城;张邈是东平郡的忠厚长者,坐在堂上,眼睛都不会东张西望;孔中会高谈阔论,褒贬是非;这些人全无军事才能,临阵交锋,决不是您的对手。何况他们的官职都是自己封的,未得朝廷任命,尊卑没有次序。如果倚仗兵多势强来对阵,这些人将各自保存实力,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合力,共进共退。而且崤山以东地区太平的时间已很长,百姓不熟悉作战,函谷关以西地区新近受过羌人的攻击,连妇女都能弯弓作战。无下人的畏惧,没有像对并州、凉州的军队作为爪牙,作起战来,犹如驱赶老虎猛兽去捕捉狗羊,鼓起强风去扫除枯叶,谁能抵抗!无事征兵会惊动天下,使得怕服兵役的人聚集作乱。放弃德政,而动用军队,是损害自己的威望。”董卓这才高兴。

董卓以山东兵盛,欲迁都以避之,公卿皆不欲而莫敢言。卓表河南尹硃俊为太仆以为己副,使者召拜,俊辞,不肯受,因曰:“国家西迁,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东之衅,臣不知其可也。”使者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问徙事而君陈之,何也?”俊曰:“副相国,非臣所堪也;迁都非计,事所急也。辞所不堪,言其所急,臣之宜也。”由是止不为副。
董卓认为崤山以东的军事联盟声势浩大,打算把京都由洛阳迁到长安进行躲避。公卿都不愿意,但没有敢说。董卓上表推荐河南尹朱俊为太仆,作为自己的副手,派使者去召朱俊接受任命。朱俊拒不接受,对使者说:“把京都向西迁徒,必然会使天下失望,反而给崤山以东的联军造成了机会,我认为不应该这样作。”使者说:“召您接受太仆的任命,而您拒绝了,没有问起迁都的事情,您却说了许多,这是为什么?”朱俊说:“作为相国的副手,是我所不能承担的重任;而迁都是失策,又很急迫。我拒绝无力承担的重任,说出认为是当务之急的事情,正是作臣子的本分。”因此,董卓不再勉强朱俊作自己的副手。

卓大会公卿议,曰:“高祖都关中,十有一世,光武宫雒阳,于今亦十一世矣。案《石包谶》,宜徙都长安,以应天人之意。”百官皆默然。司徒杨彪曰:“移都改制,天下大事,故盘庚迁亳,殷民胥怨。昔关中遭王莽残破,故光武更都雒邑,历年已久,百姓安乐。今无故捐宗庙,弃园陵,恐百姓惊动,必有糜沸之乱。《石包谶》,妖邪之书,岂可信用!”卓曰:“关中肥饶,故秦得并吞六国。且陇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灶,并功营之,可使一朝而办。百姓何足与议!若有前却,我以大兵驱之,可令诣沧海。”彪曰:“天下动之至易,安之甚难,惟明公虑焉!”卓作色曰:“公欲沮国计邪!”太尉黄琬曰:“此国之大事,杨公之言得无可思?”卓不答。司空荀爽见卓意壮,恐害彪等,因从容言曰:“相国岂乐此邪!山东兵起,非一日可禁,故当迁以图之,此秦、汉之势也。”卓意小解。琬退,又为驳议。二月,乙亥,卓以灾异奏免琬、彪等,以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固谏迁都,卓大怒曰:“卓初入朝,二君劝用善士,故卓相从。而诸君到官,举兵相图,此二君卖卓,卓何用相负!”庚辰,收琼、毖,斩之。杨彪、黄琬恐惧,诣卓谢,卓亦悔杀琼、毖,乃复表彪、琬为光禄大夫。
董卓召集公卿商议迁都,说:“高祖建都关中,共历十一世;光武帝建都洛阳,到现在也是十一世了。按照《石包谶》的说法,应该迁都长安,以上应天意,下顺民心。”百官都默不作声。司徒杨彪说:“迁都改制,是天下大事。殷代盘庚迁都毫邑,就引起殷民的怨恨。从前关中地区遭到王莽的破坏,所以光武帝改在洛阳建都,历时已久,百姓安乐。现在无缘无故地抛弃皇家宗庙与先帝的陵园,恐怕会惊动百姓,定将导致大乱。《石包谶》是一本专谈妖邪的书,怎么能相信使用!”董卓说:“关中土地肥饶,所以泰国能吞并六国,统一天下。而且陇右地区出产木材,杜陵在武帝留下的烧制陶器的窑灶,全力经营,很快就能安顿好。跟百姓怎么值得商量,如果他们在前面反对,我以大军在后驱赶,可以让他们直赴沧海。”杨彪说:“动天下是很容易的,但再安天下就很困难了,愿您考虑!”董卓变脸说:“你要阻挠国家大计吗?”太尉黄琬说:“这是国家大事,杨公所说的,恐怕是可以考虑的。”董卓不答话。司空荀爽看见董卓已很生气,恐怕他要伤害杨彪等人,于是和缓地说:“难道相国是乐于这样做吗!崤山以东起兵,不是一天可以平定的,所以要先迁都,以对付他们。这正与秦朝和汉初的情况相同。”董卓怒气才稍平息。黄琬退下后,又上书反对迁都。二月,乙亥(初五),董卓以灾异为借口,上奏皇帝,免除黄琬、杨彪的职务。任命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坚决劝谏,反对迁都,董卓大怒,说:“我初入朝,你们两个劝我选用良善之士,我听从了,而这些人到任后,都起兵反对我,这是你们两个人出卖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庚辰(初十),逮捕伍琼、周毖,将他们处斩。杨彪、黄琬恐惧,就到董卓那里谢罪。董卓也因杀死伍琼、周毖而感到后悔,于是上表推举杨彪、黄琬为光禄大夫。

卓征京兆尹盖勋为议郎,时左将军皇甫嵩将兵三万屯扶风。勋密与嵩谋讨卓。会卓亦征嵩为城门校尉,嵩长史梁衍说嵩曰:“董卓寇掠京邑,废立从意,今征将军,大则危祸,小则困辱。今及卓在雒阳,天子来西,以将军之众迎接至尊,奉令讨逆,征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从,遂就征。勋以众弱不能独立,亦还京师。卓以勋为直骑校尉。河南尹硃俊为卓陈军事,卓折俊曰:“我百战百胜,决之于心,卿勿妄说,且污我刀!”盖勋曰:“昔武丁之明,犹求箴谏,况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卓乃谢之。
董卓征召京兆尹盖勋为议郎。这时左将军皇甫嵩统兵三万驻扎在扶风,盖勋秘密与皇甫嵩商议讨伐董卓。正在这时,董卓也征召皇甫嵩为城门校尉。皇甫嵩的长史梁衍向皇甫嵩建议说:“董卓在京城抢掠,随自己的心意废立皇帝。如今征召将军,大将有性命之忧,小则会受到羞辱。现在乘董卓在洛阳,天子到西方来,将军统率大军迎接皇帝,然后奉皇帝之命讨伐叛逆董卓,向各地将领征兵,袁绍等人在东边进攻,将军在西边夹击,这就能生擒董卓!”皇甫嵩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接受了征召,动身去洛阳。盖勋因自己兵弱不能独立,也回到洛阳。董卓任命盖勋为越骑校尉。河南尹朱俊对董卓分析军事形势,董卓轻蔑地说:“我百战百胜,胸中自有主张。你不要胡说,否则你的血将玷污我的宝刀!”盖勋说:“从前武丁那样圣明的君王,还请求别人提建议,何况象您这样的人,竟要封住别人的嘴吗?”董卓于是表示歉意。

卓遣军至阳城,值民会于社下,悉就斩之,驾其车重,载其妇女,以头系车辕,歌呼还雒,云攻贼大获。卓焚烧其头,以妇女与甲兵为婢妾。
董卓派军队到阳城,正好百姓在祭祀土地神的场所集会。军队就当场把男人全部斩杀,用他们的车子,装载俘虏的妇女,把人头系在车辕上,唱着叫着回到洛阳,宣称:“攻击叛军,大获全胜!”董卓把人头烧掉,把妇女分给士兵做奴婢或妾。

丁亥,车驾西迁。董卓收诸富室,以罪恶诛之,没入其财物,死者不可胜计。悉驱徙其馀民数百万口于长安。步骑驱蹙,更相蹈藉,饥饿寇掠,积尸盈路。卓自留屯毕圭苑中,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室屋荡尽,无复鸡犬。又使吕布发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宝。卓获山东兵,以猪膏涂布十馀匹,用缠其身,然后烧之,先从足起。
丁亥(十七日),献帝刘协西迁长安。董卓逮捕洛阳城中富豪,加以罪恶之名处死,把他们的财物没收,死者不计其数。驱赶剩下的数百万居民,都向长安迁徒。命步兵、骑兵在后逼迫,马踏人踩,互相拥挤,加上饥饿和抢掠,百姓不断死去,沿途堆满尸体。董卓自己留驻在毕圭苑中,命部下纵火焚烧一切宫殿、官府及百姓住宅,二百里内,房屋尽毁,不再有鸡犬。又让吕布率兵挖掘历代皇帝陵寝和公卿及以下官员的墓地,搜罗珍宝。董卓曾捉到一批山东兵,他命人用十余匹涂上猪油的布裹到这些山东兵的身上,然后从脚点火,将他们烧死。

三月,乙巳,车驾入长安,居京兆府舍,后乃稍葺宫室而居之。时董卓未至,朝政大小皆委之王允。允外相弥缝,内谋王室,甚有大臣之度,自天子及朝中皆倚允。允屈意承卓,卓亦雅信焉。
三月,乙巳(初五),献帝到达长安,在京兆尹的府中住下。后将宫殿稍加修整,才搬入宫中。这时董卓还未到长安,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给司徒王允负责。王允在外补救缺失,在内为王室筹划,很有大臣风度,从天子到文武百官,都倚靠王允。王允对董卓曲意逢迎,而董卓也一直信任王允。

董卓以袁绍之故,戊午,杀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及其家尺口以上五十馀人。
董卓因袁绍的缘故,戊午(十八日),杀死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及其袁家婴孩以上的五十余口。

初,荆州刺史王睿,与长沙太守孙坚共击零、桂贼,以坚武官,言颇轻之。及州郡举兵讨董卓,睿与坚亦皆起兵。睿素与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扬言当先杀寅。寅惧,诈作按行使者檄移坚,说睿罪过,令收,行刑讫,以状上。坚承檄,即勒兵袭睿。睿闻兵至,登楼望之,遣问:“欲何为?”坚前部答曰:“兵久战劳苦,欲诣使君求资直耳。”睿见坚惊曰:“兵自求赏,孙府君何以在其中?”坚曰:“被使者檄诛君!”睿曰:“我何罪?”坚曰:“坐无所知!”睿穷迫,刮金饮之而死。坚前至南阳,众已数万人。南阳太守张咨不肯给军粮,坚诱而斩之;郡中震栗,无求不获。前到鲁阳,与袁术合兵。术由是得据南阳。表坚行破虏将军,领预州刺史。诏以北军中候刘表为荆州刺史。时寇贼纵横,道路梗塞,表单马入宜城,请南郡名士蒯良、蒯越与之谋曰:“今江南宗贼甚盛,各拥众不附,若袁术因之,祸必至矣。吾欲征兵,恐不能集,其策焉出?”蒯良曰:“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义不足也。苟仁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之趣下,何患征兵之不集乎?”蒯越曰:“袁术骄而无谋,宗贼帅多贪暴,为下所患,若使人示之以利,必以众来。使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威德,必襁负而至矣。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公路虽至,无能为也。”表曰:“善!”乃使越诱宗贼帅,至者五十五人,皆斩之而取其众。遂徙治襄阳,镇抚郡县,江南悉平。
起初,荆州刺史王睿与长沙太守孙坚共同讨伐零陵、桂阳二郡的叛贼。王睿因孙坚是个武官,言语之中,很轻视他。及至各州、郡起兵计伐董卓时,王睿与孙坚也一同起兵。王睿一向与武陵太守曹寅互不相下,扬言要先杀死曹寅。曹寅害怕了,就伪造一份朝廷按行使者的公文给孙坚,宣布王睿的罪状,要孙坚拘捕王睿,行刑后,再把情况上报。孙坚得到这份公文,就率军袭击王睿。王睿听说孙坚部队到来,登上城楼眺望,派人前去询问:“你们要干什么?”孙坚的前锋部队回答说:“士兵长期征战,很辛苦,想面见刺史请求发给军饷。”王睿在楼上见到孙坚,大惊,问他:“士兵自来求赏,孙太守怎么也在其中?”孙坚说:“接到使者的公文,要处死你。”王睿说:“我犯了什么罪?”孙坚说:“你犯了‘无所知’的罪,”王睿被逼无奈,只好刮下金屑,吞饮而死。孙坚率军前进到南阳,部众已经有数万人。南阳太守张咨不肯供给军粮,孙坚将他诱出而斩杀。南阳郡中十分震恐,孙坚要什么就给什么。孙坚进军到鲁阳,与袁术合兵。袁术因此得以占领南阳,上表保奏孙坚代理破虏将军、兼豫州刺史。献帝下诏任命北军中候刘表为荆州刺史,当时遍地都是盗贼,阻断了道路。刘表单人匹马进入宜城,请来南郡的名士蒯良、蒯越,与他们商议说:“如今江南宗党势力十分强大,各自拥兵独立,假如袁术借助他们的力量乘机来攻,必然会大祸监头。我想征兵,但恐怕征集不起来,你们有什么高见!”蒯良说:“民众不归附,是宽仁不够;归附而不能治理,是恩义不足。只要施行仁义之道,百姓就会归附,像水向下流一样,为什么担心征集不到呢?”蒯越说:“袁术骄傲而缺乏谋略。宗党首领多贪残凶暴,部下离心离德,若让人显示好处,这些首领必然会率众前来。您把横行无道者处死,招扶收编他们的部下,州内百姓都想安居乐业,听说了您的威望和恩德,一定会扶老携幼,前来投奔。聚集兵众后,据守江陵和襄阳这南、北两处,荆州境内的八郡,发布公文就可平定。即使那时袁术来攻,也无计可施。”刘表说:“很好!”就派蒯越去引诱各宗党首领,有五十五个首领来到,刘表把他们全部处斩,吞并他们的部队。于是把州府移到襄阳,镇压安抚郡县,荆州属下的长江以南地区全部平定。

董卓在雒阳,袁绍等诸军皆畏其强,莫敢先进。曹操曰:“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倚王室,据旧京,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遂引兵西,将据成皋,张邈遣将卫兹分兵随之。进至荥阳汴水,遇卓将玄菟徐荣,与战,操兵败,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操,操不受。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遂步从操,夜遁去。荣见操所将兵少,力战尽日,谓酸枣未易攻也,亦引兵还。操到酸枣,诸军十馀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操责让之,因为谋曰:“诸君□能听吾计,使渤海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今兵以义动,持疑不进,失天下望,窃为诸君耻之!”邈等不能用。操乃与司马沛国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得千馀人,还屯河内。顷之,酸枣诸军食尽,众散。刘岱与桥瑁相恶,岱杀瑁,以王肱领东郡太守。青州刺史焦和亦起兵讨董卓,务及诸将西行,不为民人保障,兵始济河,黄巾已入其境。青州素殷实,甲兵甚盛,和每望寇奔北,未尝接风尘、交旗鼓也。性好卜筮,信鬼神。入见其人,清谈干云,出观其政,赏罚淆乱,州遂萧条,悉为丘墟。顷之,和病卒,袁绍使广陵臧洪领青州以抚之。
董卓镇守洛阳,袁绍等各部队都畏惧董卓军力强盛,无人胆敢先行进攻。曹操说:“我们兴起义兵来诛除暴乱,大军已经集结,诸位还有什么迟疑!假如董卓倚仗皇帝的权威,据守洛阳,向东进军,尽管他凶残无道,也会成为我们的大患。如今他烧毁宫殿,强迫天子迁徒,全国震动,不知道该跟从谁,这正是上天赐予我们灭亡董卓的时机,一战就可以平定天下。”于是,曹操率军向西进发,准备攻占成,张邈拨出部分军队,派部将卫兹率领,随曹操一同进军。曹军行进到荥阳汴水,与董卓部将玄菟人徐荣的部队相遇,双方交战,曹军战败。曹操被流箭射中,所骑的马也受了伤。他的堂弟曹洪把马让给他,他不肯接受,曹洪说:“天下可以没有曹洪,不可以没有您!”于是曹操上马,曹洪步行跟从,乘着黑夜逃走。而徐荣见曹操虽然兵少,但奋战了一整天才败退,认为酸枣不容易攻破,也率军返回。曹操回到酸枣,见到各路军马十余万,每天只是喝酒聚会,没人图谋进取。曹操责备他们,并建议说:“你们如能听从我的计划,请袁绍率领河内诸军进逼孟津,而驻扎酸枣的各位将领则据守成,占领敖仓,封锁辕、太谷,控制全部险要地区;请袁术率领南阳军阴进驻丹水、析县,攻入武关,以威胁三辅地区。各部队全都高筑营垒,坚守不战,多布置疑兵,显示出天下大军汇集的形势,然后名正言顺地讨征叛逆,可以很快平定局势。如今我们号称义兵,但一直迟疑不前,使天下人失望,我为大家感到羞耻!”张邈等不采纳他的建议。于是曹操与司马沛国人夏侯等到扬州去召募新兵,得一千余人,返回后驻扎在河内郡。不久,驻在酸枣的各路军队因为粮食吃尽,兵众四散。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瑁相互敌视,刘岱杀死桥瑁,任命王肱兼任东郡太守。青州刺史焦和也起兵讨伐董卓,想与各路将领会合,一道西征,没有保护本州人民的安全。他的军队刚开始渡黄河,黄巾军已进入了青州。青州地区一向富庶,军队装备很优良,但焦和每次作战都望风而逃,从来没有与敌人正面交过锋。他非常相信占卜,信奉鬼神。见面观察他,他长于高谈阔论,出来看他的政务,则赏罚不明。结果全州一派萧条景象,到处都是废墟。不久,焦和病死,袁绍派广陵人臧洪兼任青州刺史,安抚百姓。

夏,四月,以幽州牧刘虞为太傅,道路壅塞,信命竟不得通。先是,幽部应接荒外,资费甚广,岁常割青、冀赋调二亿有馀以足之。时处处断绝,委输不至,而虞敝衣绳屦,食无兼肉,务存宽政,劝督农桑,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民悦年登,谷石三十,青、徐士庶避难归虞者百馀万口,虞皆收视温恤,为安立生业,流民皆忘其迁徙焉。
夏季,四月,任命幽州牧刘虞为太傅,因为道路阻断,使者和诏书无法到达。以前,由于幽州境外是边远地区,所需费用很多,每年都从青、冀二州所交的赋税中拨出两亿多钱,来补助幽州。这时,各地的联系都困战乱而断绝,补助也运不到。刘虞身披破旧认裳,脚穿草鞋,进餐时只吃一个肉菜,为政宽厚,劝导督促百姓从事农业、桑蚕业,开放上谷郡的胡市,与胡人交易取利,发展渔阳郡的盐、铁生产,使百姓欢悦,粮食丰收,每石谷价只有三十钱。青州、徐州的士人和百姓为了避难来投奔刘虞的达到一百余万人。刘虞将他们全部收留,加以安扶,为他们安家立业,使这些人都忘记自己是流亡在外。

五月,司空荀爽薨。六月,辛丑,以光禄大夫种拂为司空。拂,邵之父也。
五月,司空荀爽去世。六月,辛丑(疑误),任命光禄大夫种拂为司空。种拂是种邵的父亲。

董卓遣大鸿胪韩融、少府阴修、执金吾胡毋班、将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瑰安集关东,解譬袁绍等。胡毋班、吴修、王瑰至河内,袁绍使王匡悉收系杀之。袁术亦杀阴修,惟韩融以名德免。
董卓派大鸿胪韩融、少府阴、执金吾胡毋班、将作大匠吴、越骑校尉王去招抚关东将领,劝说袁绍等人服从朝廷。胡毋班、吴、王走到河内,袁绍命令王匡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杀掉。袁术也杀死了阴,只有韩融因德高望重,免于一死。

董卓坏五铢钱,更铸小钱,悉取雒阳及长安铜人、钟虡、飞廉、铜马之属以铸之,由是货贱物贵,谷石至数万钱。
董卓废除五铢钱,另铸小钱作为货币。把洛阳及长安所有的铜人、鹿头龙身铜像、雀头鹿身蛇尾铜像、铜马等都熔掉铸钱,从此钱贱物贵,物价猛涨,每石谷价高达数万钱。

冬,孙坚与官属会饮于鲁阳城东,董卓步骑数万猝至,坚方行酒谈笑,整顿部曲,无得妄动。后骑渐益,坚徐罢坐,导引入城,乃曰:“向坚所以不即起走,恐兵相蹈藉,诸君不得入耳。”卓兵见其整,不敢攻而还。
冬季,孙坚与部下官员正在鲁阳城东饮酒聚会,董卓部下数万步、骑兵忽然来到。孙坚一边敬洒谈笑,一边整顿军队,不许轻举妄动。后来骑兵逐渐增多,孙坚才慢慢站起身。他率领大家入城后,才说:“刚才,我所以没有立即起身。是恐怕部队慌乱,互相拥挤,使你们无法入城。”董卓的军队看孙坚部伍严整,不敢进攻而退还。

王匡屯河阳津,董卓袭击,大破之。
王匡驻在河阳津,董卓派军袭击,大破王匡军队。

左中郎将蔡邕议:“孝和以下庙号称宗者,皆宜省去,以遵先典。”从之。
左中郎将蔡邕提议:“孝和帝以后的皇帝,庙号称‘宗’的,都应该撤去,以遵循传统的典制。”献帝同意。

中郎将徐荣荐同郡故冀州刺史公孙度于董卓,卓以为辽东太守。度到官,以法诛灭郡中名豪大姓百馀家,郡中震栗,乃东伐高句骊,西击乌桓,语所亲吏柳毅、阳仪等曰:“汉祚将绝,当与诸卿图王耳。”于是分辽东为辽西、中辽郡,各置太守,越海收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立汉二祖庙,承制,郊祀天地,藉田,乘鸾路,设旄头、羽骑。
中郎将徐荣向董卓推荐同郡人、前冀州刺史公孙度,董卓任命他为辽东郡太守。公孙度到任后,依照法律处死郡中豪门大姓一百余家,全郡的人震惊战。于是他向东征伐高句骊,向西攻击乌桓部族。他对亲信官吏柳毅、阳仪等说:“汉朝的统治将要完结,我要和你们一同建立起一个王国。”于是分割辽东郡的一部分,设置辽西郡、中辽郡,各设太守。并渡海去占领东莱各县,设置营州,委派营州刺史。公孙度自称为辽东侯、平州牧,建立汉朝高祖刘邦和世祖光武帝刘秀的祭庙,代表皇帝发号施令,在郊外祭祀天地,并举行藉田之礼,以表示重视农业。他出入时乘坐皇帝使用的鸾车,设有旄头、由羽林骑士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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