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汉纪三

 资治通鉴在线阅读   2023-12-21 16:04   231 次浏览 人阅读  0 条评论

六月,壬辰,大赦天下。
六月,壬辰(初三),高帝大赦天下。

秋,七月,燕王臧荼反;上自将征之。
秋季,七月,燕王臧荼反叛,高帝亲自率军征讨臧荼。

赵景王耳、长沙文王芮皆薨。
赵景王张耳、长沙王吴芮都去世了。

九月,虏藏荼。壬子,立太尉长安侯卢绾为燕王。绾家与上同里闬,绾生又与上同日;上宠幸绾,群臣莫敢望,故特王之。
九月,高帝俘获了臧荼。壬子(二十六日),封太尉长安侯卢绾为燕王。卢绾家与高帝是同乡,卢绾又与高帝同一天出生,高帝宠幸卢绾,群臣没有敢埋怨的,因此就特立卢绾为王。

项羽故将利几反,上自击破之。
项羽过去的将领利几反叛,高帝又亲自带兵击败了他。

后九月,治长乐宫。
闰九月,高帝改修长乐宫。

项王将钟离昧,素与楚王信善。项王死后,亡归信。汉王怨昧,闻其在楚,诏楚捕昧。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
项羽手下的将领钟离昧,向来跟楚王韩信友好。项羽死后,他就逃出来归附了韩信。汉王刘邦很怨恨钟离昧,听说他在楚国,就诏令楚王逮捕他。这时韩信刚到他的封国,巡视所辖县邑,出入都有成队军队护卫。

太祖高皇帝中六年(庚子,公元前二零一年)
太祖高皇帝中六年(庚子,公元前201年)

冬,十月,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者。帝以问诸将,皆曰:“亟发兵,坑竖子耳!”帝默然。又问陈平。陈平曰:“人上书言信反,信知之乎?”曰:“不知。”陈平曰:“陛下精兵孰与楚?”上曰:“不能过。”平曰:“陛下诸将,用兵有能过韩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将不及,举兵攻之,是趣之战也,窃为陛下危之。”上曰:“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有巡狩,会诸侯。陛下第出,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闻天子以好出游,其势必无事而郊迎谒;谒而陛下因禽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帝以为然,乃发使告诸侯会陈,“吾将南游云梦。”上因随以行。楚王信闻之,自疑惧,不知所为。或说信曰:“斩钟离昧以谒上,上必喜,无患。”信从之。十二月,上会诸侯于陈,信持昧首谒上;上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系信以归,因赦天下。
冬季,十月,有人上书告发楚王韩信谋反。高帝便征求将领们的意见,大家都说:“赶快发兵,把这小子活埋罢了!”高帝默然不语。接着又询问崐陈平,陈平道:“有人上书告韩信谋反,这事情韩信知道吗?”高帝说:“不知道。”陈平说:“陛下的精锐部队与楚王的相比谁更厉害呢?”高帝道:“超不过他的。”陈平说:“陛下的将领们,用兵之才有能比过韩信的吗?”高帝道:“没有赶得上他的。”陈平说:“现在军队不如楚国的精锐,将领又比不上韩信,却要举兵攻打他,这是促使他起兵反抗呀。我私下里为陛下感到危险!”高帝说:“那该怎么办呢?”陈平说:“古时候天子有时巡视诸侯镇守的地方,会见诸侯。陛下只管出来视察,假装巡游云梦,在陈地会见诸侯。而陈地在楚国的西部边界,韩信听说天子怀着友好会见诸侯的心意出游,必定是全国安稳无事,便会到郊外迎接谒见陛下。拜见时陛下就趁机捉拄他,这不过是一个力士即能办到的事罢了。”高帝认为说得不错,便派出使者去通告诸侯到陈地聚会,说:“我将南游云梦”。高帝随即起程南行。 楚王韩信闻听这个消息后,自己颇为疑心害怕,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时有人劝韩信说:“杀了钟离昧去谒见皇上,皇上必定欢喜,如此就不会有什么祸患了。”韩信听从了他的建议。十二月,高帝在陈地会见诸侯,韩信提着钟离昧的头颅拜见高帝。高帝即命武士将韩信捆绑起来,装载到随皇帝车驾出行的副车上。韩信说:“果然如同人们所说:‘狡猾的兔子死了,奔跑的猎狗就遭煮杀;高飞的鸟儿没了,优良的弓箭就被收藏;敌对的国家攻破了,谋臣就要灭亡。’如今天下已经平定,我本来就应当被煮杀了!”高帝说:“有人告发你谋反。”随即用镣铐枷锁锁住韩信而归,接着大赦天下。

田肯贺上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上曰:“善!”赐金五百斤。
田肯前来向高帝祝贺说:“陛下拿住了韩信;又在关中建都。秦地是形势险要能够制胜的地方,以河为襟带山为屏障,地势便利,从这里向诸侯用兵,就好像在高屋脊上倾倒瓶中的水那样居高临下而势不可挡了。若说齐地,东有琅邪、即墨的富饶物产,南有泰山的峭峻坚固,西有浊河的险阻制约,北有渤海的渔盐利益,土地方圆二千里,拥有兵力百万,可以算作是东方的秦国了,因而不是陛下嫡亲的子弟,就没有可以去统治齐地的。”高帝说:“对啊!”随即便赏给田肯五百斤黄金。

上还,至洛阳,赦韩信,封为淮阴侯。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多称病,不朝从;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高帝归还,到了洛阳,就赦免了韩信,封他为淮阴侯。韩信知道汉王刘邦害怕并厌恶他的才能,于是就多次声称有病,不参加朝见和随侍出行。平日在家总是闷闷不乐,为与绛侯周勃、将军灌婴这样的人处于同等地位感到羞耻。韩信曾去拜访将军樊哙。樊哙用跪拜的礼节送迎,口称臣子,说道:“大王竟肯光临我这里!”韩信出门后,讪笑着说:“我活着竟然要和樊哙等人为伍了!” 高帝曾与韩信谈闲,议论将领们能带多少兵。高帝问道:“像我这个样能率领多少兵呀?”韩信说:“陛下不过能带十万兵。”高帝说:“对您来说怎样呢?”韩信道:“我是越多越好啊。”高帝笑着说:“越多越好,为什么却被我捉住了呀?”韩信说:“陛下虽不能带兵却善于驾驭将领,这就是我所以被陛下逮住的原因了。何况陛下的才能,是人们所说的‘此为上天赐予的,而不是人力能够取得的’啊。”

甲申,始剖符封诸功臣为彻侯。萧何封酂侯,所食邑独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馀战,小者数十合。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顾反居臣等上,何也?”帝曰:“诸君知猎乎?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纵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纵指示,功人也。”群臣皆不敢言。张良为谋臣,亦无战斗功;帝使自择齐三万户。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万户。”乃封张良为留侯。封陈平为户牖侯。平辞曰:“此非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谋计,战胜克敌,非功而何?”平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上曰:“若子,可谓不背本矣!”乃复赏魏无知。帝以天下初定,子幼,昆弟少,惩秦孤立而亡,欲大封同姓以填抚天下。
甲申(初九),高帝开始用把表示凭证的符信剖分成两半,朝廷与功臣各执一半为证的办法来分封各功臣为彻侯。萧何封为侯,所享用的食邑户数最多。功臣们都说:“我们身披坚硬铠甲手持锐利兵器,多的身经百余战,少的也交锋了几十回合。如今萧何不曾有过汗马功劳,只是操持文墨发发议论,封赏却倒在我们之上,这是为什么啊?”高帝说:“你们知道打猎是怎么回事吗?打猎,追杀野兽兔子的是猎狗,而放开系狗绳指示野兽所在地方的是人。现在你们只不过是能捕捉到奔逃的野兽罢了,功劳就如猎狗一样;至于萧何,却是放开系狗绳指示猎取的目标,功劳和猎人相同啊。”群臣于是都不敢说三道四的了。张良身为谋臣,也没有什么战功,高帝让他自己选择齐地三万户作为封地。张良说:“当初,我在下邳起兵,与陛下在留地相会,这是上天把我授给陛下。此后陛下采用我的计策,幸好有时能获得成功。我希望封得留地就足够了,不敢承受三万户的封地。”高帝于是便封张良为留侯。封陈平为户牖侯。陈平推辞说:“我没有那么多功劳哇。”高帝道:“我采纳您的计谋,克敌制胜,这不是功劳又是什么呀?”陈平说:“如果没有魏无知的举荐,我哪里能够进见啊?”高帝道:“像您这样,可以说是不忘本了!”随即又赏赐了魏无知。 高帝由于天下刚刚平定,自己的儿子年幼,兄弟又少,便以秦王朝孤立而导致灭亡的教训为鉴戒,想要大肆分封同姓族人,借此镇抚天下。

春,正月,丙午,分楚王信地为二国,以淮东五十三县立从兄将军贾为荆王,以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县立弟文信君交为楚王。壬子,以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立兄宜信侯喜为代王;以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七十三县立微时外妇之子肥为齐王,诸民能齐言者皆以与齐。
春季,正月,丙午(疑误),高帝把楚王韩信的封地分为两个王国,将淮河以东五十三个县封给堂兄将军刘贾做荆王,将薛郡、东海、彭城等地三十六个县封给弟弟文信君刘交为楚王。壬子(二十七日),把云中、雁门、代郡等地五十三个县封给哥哥宜信侯刘喜做代王,把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等地七十三个县封给自己平民时与同居的妇人所生的儿子刘肥当齐王,百姓中能讲齐国话的人都分给了齐国。

上以韩王信材武,所王北近巩、洛,南迫宛、叶,东有淮阳,皆天下劲兵处;乃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徙韩王信王太原以北,备御胡,都晋阳。信上书曰:“国被边,匈奴数入寇;晋阳去塞远,请治马邑。”上许之。
高帝由于韩王信颇具雄才武略,所辖地区北面紧靠巩、洛阳,南面迫近宛、叶,东边有淮阳,都是天下可以驻扎重兵之处,令人放心不下的缘故,划出太原郡的三十一个县为韩国,调迁韩王信去管辖太原以北的新地区,防备抵御胡人,建都晋阳。韩王信上书说:“韩国北靠边界,匈奴人屡次进来骚扰,都城晋阳离边塞遥远,请求改把马邑作为国都。”高帝允准。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馀人,其馀日夜争功不决,未得行封。上在洛阳南宫,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上曰:“此何语?”留侯曰:“陛下不知乎?此谋反耳!”上曰:“天下属安定,何故反乎?”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陛下为天子,而所封皆故人所亲爱,所诛皆平生所仇怨。今军吏计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故即相聚谋反耳。”上乃忧曰:“为之奈何?”留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谁最甚者?”上曰:“雍齿与我有故怨,数尝窘辱我;我欲杀之,为其功多,故不忍。”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齿,则群臣人人自坚矣。”于是上乃置酒,封雍齿为什方侯;而急趋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罢酒,皆喜,曰:“雍齿尚为侯,我属无患矣!”
高帝已经封赏了大功臣二十多人,其余的人日夜争功,一时决定不下来,便没能给予封赏。高帝在洛阳南宫,从天桥上望见将领们往往三人一群两人一伙地同坐在沙地中谈论着什么。高帝说:“这是在说些什么呀?”留侯张良道:“陛下不知道吗?这是在图谋造反啊!”高帝说:“天下新近刚刚安定下来,为了什么缘故又要谋反呢?”留侯说:“陛下由平民百姓起家,依靠这班人夺取了天下。如今陛下做了天子,所封赏的都是自己亲近喜爱的老友,所诛杀的都是自己生平仇视怨恨的人。现在军吏们计算功劳,认为即使把天下的土地都划作封国也不够全部封赏的了,于是这帮人就害怕陛下对他们不能全部封赏,又恐怕因往常的过失而被猜疑以至于遭到诛杀,所以就相互聚集到一起图谋造反了。”高帝于是担忧地说:“这该怎么办呀?”留侯道:“皇上平素最憎恶、且群臣又都知道的人,是谁啊?”高帝说:“雍齿与我有旧怨,他曾经多次困辱我。我想杀掉他,但由于他功劳很多,所以不忍心下手。”留侯说:“那么现在就赶快先封赏雍齿,这样一来,群臣也就人人都对自己的能受封赏坚信不疑了。”高帝这时便置备酒宴,封雍齿为什方侯,并急速催促丞相、御史论定功劳进行封赏。群臣结束饮宴后,都欢喜异常,说道:“雍齿尚且封为侯,我们这些人也就没有什么可担优的啦!”

臣光曰:张良为高帝谋臣,委以心腹,宜其知无不言;安有闻诸将谋反,必待高帝目见偶语,然后乃言之邪?盖以高帝初得天下,数用爱憎行诛赏,或时害至公,群臣往往有觖望自危之心,故良因事纳忠以变移帝意,使上无阿私之失,下无猜惧之谋,国家无虞,利及后世。若良者,可谓善谏矣。列侯毕已受封,诏定元功十八人位次。皆曰:“平阳侯曹参,身被七十创,攻城略地,功最多,宜第一。”谒者、关内侯鄂千秋进曰:“群臣议皆误。夫曹参虽有野战略地之功,此特一时之事耳。上与楚相距五岁,失军亡众,跳身遁者数矣,然萧何常从关中遣军补其处,非上所诏令召,而数万众会。上之乏绝者数矣。又军无见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陛下虽数亡山东,萧何常全关中以待陛下。此万世之功也。今虽无曹参等百数,何缺于汉;汉得之,不必待以全。奈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万世之功哉!萧何第一,曹参次之。”上曰:“善!”于是乃赐萧何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上曰:“吾闻进贤受上赏。萧何功虽高,得鄂君乃益明。”于是因鄂千秋故所食邑,封为安平侯。是日,悉封何父子兄弟十馀人,皆有食邑;益封何二千户。上归栎阳。
臣司马光曰:张良作为高帝的谋臣,被当做为心腹亲信,应该是知无不言,哪有已听说诸侯将要谋反,却一定要等到高帝眼见有人成双成对地议论,然后才述说这件事的道理啊!这是由于高帝刚刚得到天下,屡次依据自己的爱憎来诛杀封赏,有时候就会有损于公平,群臣因此往往怀有抱怨和感到自己有危险的心理。所以张良借着这件事进送忠言,以改变转移高帝的心思,使在上者无偏袒私情的过失,在下者无猜疑恐惧的念头,国家无忧患,利益延及后世。像张良这样,可以说是善于劝谏的了。列侯都已分封完毕,刘邦又下诏评定十八位首功之臣的排序。群臣皆道:“平阳侯曹参,全身上下有七十多处创伤,攻城略地,功劳最多,应排名第一。” 谒者、关内侯鄂千秋进言道:“群臣的说法都是错误的。曹参虽有野战略地的功劳,可这都是一时间的事。皇上与楚军相持五年,其间多次出现军队散失,只身逃亡的情况。可是萧何经常从关中派遣军队以支援前线,这些都不是皇上明下诏令的,却多次出现数万援兵在皇上身处困境时及时赶到的情况。军中没有现粮时,也是靠萧何从关中转运过来,使得前方的粮食补给不致缺乏。陛下虽然多次丢失山东地区,可萧何却能常保关中之万全,以待陛下归来。这是万世的功勋啊!现在即便没有上百个像曹参这样的人,对于汉室又有什么损失呢?汉室就算有了这些将领,也未必能够得以保全。怎么能够将一时的功勋置于万世的功勋之上呢?应该将萧何排第一,曹参排第二。”刘邦道:“说得好!”于是赏赐萧何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刘邦道:“我听说:‘推荐贤能的人应该受到上等的奖赏。’萧何的功劳虽高,却也得靠鄂先生的论述才更加明显。”于是,就根据鄂千秋已有的食邑,加封他为安平侯。就在当天,刘邦将萧何父子兄弟十多人全部封赏,都有食邑,又加封萧何两千户。刘邦返回栎阳。

夏,五月,丙午,尊太公为太上皇。
夏季,五月,丙午(二十三日),高帝尊称父亲太公为太上皇。

初,匈奴畏秦,北徙十馀年。及秦灭,匈奴复稍南渡河。单于头曼有太子曰冒顿。后有所爱阏氏,生少子,头曼欲立之。是时,东胡强而月氏盛,乃使冒顿质于月氏。既而头曼急击月氏,月氏欲杀冒顿。冒顿盗其善马骑之,亡归;头曼以为壮,令将万骑。冒顿乃作鸣镝,习勒其骑射。令曰:“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冒顿乃以鸣镝自射其善马,既又射其爱妻;左右或不敢射者,皆斩之。最后以鸣镝射单于善马,左右皆射之。于是冒顿知其可用。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亦皆随鸣镝而射。遂杀头曼,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冒顿自立为单于。东胡闻冒顿立,乃使使谓冒顿:“欲得头曼时千里马。”冒顿问群臣,群臣皆曰:“此匈奴宝马也,勿与!”冒顿日;“奈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遂与之。居顷之,东胡又使使谓冒顿:“欲得单于一阏氏。”冒顿复问左右,左右皆怒曰:“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东胡王愈益骄。东胡与匈奴中间有弃地莫居,千馀里,各居其边,为瓯脱。东胡使使谓冒顿:“此弃地,欲有之。”冒顿问群臣,群臣或曰:“此弃地,予之亦乎,勿与亦可!”于是冒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诸言予之者,皆斩之。冒顿上马,令:“国中有后出者斩!”遂袭击东胡。东胡初轻冒顿,不为备;冒顿遂灭东胡。既归,又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遂侵燕、代,悉收蒙恬所夺匈奴故地与汉关故河南塞至朝那、肤施。是时,汉兵方与项羽相距,中国罢于兵革,以故冒顿得自强,控弦之士三十馀万,威服诸国。秋,匈奴围韩王信于马邑。信数使使胡,求和解。汉发兵救之。疑信数间使,有二心,使人责让信。信恐诛,九月,以马邑降匈奴。匈奴冒顿因引兵南逾句注,攻太原,至晋阳。
当初,匈奴畏惧秦朝,迁徙到北方十多年。待到秦朝灭亡,匈奴又逐渐往南渡过黄河。 匈奴单于头曼有太子叫冒顿。后来,头曼续有所宠爱的阏氏,又生了个小儿子,头曼便想把他立为太子。这时东胡部族强大,西域的月氏部族也很强盛。头曼于是派冒顿到月氏去当人质。不久,头曼加紧攻击月氏,月氏就想杀掉冒顿。冒顿即偷盗月氏人的好马骑上,逃回了匈奴。头曼由此认为冒顿强壮勇武,就让他统率万名骑兵。 冒顿便制作出响箭,训练部下骑射练习,使他们习惯于听从自己的号令。下令说:“看到我的响箭射出后不一齐发射的人,斩首!”冒顿随即用响箭自射他的好马,接着又射他的爱妻,左右的人凡有不敢跟着发射的,都被斩杀了。最后冒顿又拿响箭射头曼单于的好马,左右的骑兵也都跟着放箭射单于的马。由此冒顿知道这些兵士可以使用了,便在随同头曼出猎时,用响箭射头曼,他的部众即跟着响箭同射单于。最终杀死了头曼,并把他的后母和弟弟以及大臣中不听从调遣的人全部诛杀。冒顿自立为单于。 东胡听说冒顿弑父自立,便派出使者去告诉冒顿说:“想要得到头曼在位时拥有的千里马。”冒顿询问群臣,群臣都说:“那是匈奴的一匹宝马,不能给人!”冒顿道:“怎么能与人家为友好邻国却还要吝惜区区一匹马呀!”随即把这匹马送给了东胡。过了不久,东胡又派使者来对冒顿说:“想要得到单于的一位阏氏。”冒顿再询问左右近侍,侍臣都愤怒地说:“东胡这般无礼,竟然索求阏氏!请发兵攻打它!”冒顿道:“和人家是邻国,怎么能舍不得一个女子呢!”就选取自己所宠爱的阏氏送给了东胡。东胡王于是越来越骄横放纵。东胡与匈奴之间,有被丢弃的土地无人居住,方圆一千多里,双方各居其一边,设立屯戍守望的哨所。东胡再次派使者对冒顿说:“这些无人居住的荒地,我想得到它。”冒顿依旧召问群臣,群臣中有的说:“这是块荒地,给他们也可以,不给也行。”冒顿这时却勃然大怒道:“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怎么能够给人呢!”即将那些说可以给予的臣子都杀了。冒顿接着一跃上马,下令说:“国中有晚出发的人,斩首!”随即领兵去袭击东胡。东胡起初非常轻视冒顿,不设防备,冒顿因此就灭掉了东胡。冒顿获胜而归,又向西攻击赶跑了月氏,向南兼并了黄河以南的娄烦、白羊二王,随即侵掠燕、代地区,全部重新收复了当年被蒙恬夺走的匈奴旧地,崐并夺取了汉朝边关原河套以南诸要塞到朝那县、肤施县一带的大片土地。这个时候,汉军正与项羽相持,中原地区被战争拖累得疲惫不堪,因此冒顿得以强大起来,拥有操弓射箭的兵士三十多万,威势镇服各国。 秋季,匈奴兵在马邑将韩王信重重包围。韩王信多次派使者出使匈奴,谋求和解。汉朝发兵救援,但又猜疑韩王信频繁私派使者是对汉室怀有二心,就派人去指责韩王信。韩王信害怕被杀,便在九月,举马邑城投降了匈奴。匈奴冒顿随即乘势领兵向南越过句注山,进攻太原,抵达晋阳。

帝悉去秦苛仪法,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帝益厌之。叔孙通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帝曰:“得无难乎?”叔孙通曰:“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上曰:“可试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者为之。”于是叔孙通使征鲁诸生三十馀人。鲁有两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谀以得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后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公去矣,无污我!”叔孙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遂与所微三十人西,及上左右为学者与其弟子百馀人,为绵蕞,野外习之。月馀,言于上曰:“可试观矣。”上使行礼,曰:“吾能为此。”乃令群臣习肄。
高帝全部除去秦朝烦琐的礼仪,力求礼仪规则简单易行,这时群臣们饮酒争功,喝得酩酊大醉,有的人就胡喊狂呼,拔剑乱砍殿柱,高帝渐渐对这种现象产生了反感。叔孙通于是劝高帝说:“那班儒生,很难和他们一道攻打天下,但可以与他们一起保守成业坐天下。我愿意去征召鲁地的众儒生,来同我的弟子一块儿制定臣子朝见君主的礼仪规则。”高帝说:“该不会挺烦难的吧?”叔孙通道:“五帝的乐制不一样,三王的礼制不相同。礼制,是根据时代、人情的变化对人们的言行所确定的节制规范。我想稍微采用一些古代礼制,与秦朝的仪法搀糅到一起制定出来。”高帝说:“可以试着做做,但要使这礼仪容易被人们了解,估计我所能做得到的,据此去制定它。” 于是,叔孙通就奉命作为使者,去征召了鲁地的儒生三十多人。鲁地有两个儒生不肯前往,说道:“您所事奉的将近有十个君主了,都是依靠当面阿谀逢迎来赢得亲近、尊贵。如今天下刚刚平定,死亡的人尚未安葬,伤残的人还不能行动,又想要制礼作乐。而礼乐的产生,是积累德政上百年之后才能制作兴起的。我们不能忍心去做您所要做的事情。您去吧,不要玷污了我们!”叔孙通笑着说:“你们真是浅陋迂腐的儒生啊,不懂得时势的发展变化!”随即偕同他所征召的三十人西行入关,又邀请高帝身边有学术修养的近臣和自己的弟子,共一百多人,用绳索拦出演习场所,插立茅草表示出尊卑位次,在野外演习礼仪。经过一个多月后,叔孙通告诉高帝说:“可以试看了。”高帝于是就让他们举行礼仪演练,看完演练后说道:“我能够做这些。”就命令群臣们进行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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