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纪·梁纪十八

 资治通鉴在线阅读   2024-05-12 10:04   143 次浏览 人阅读  0 条评论

癸卯,大赦。
癸卯(十七日),梁朝大赦天下。

庚戌,景又启曰:“永安侯确、直閤赵威方频隔栅见诟云:‘天子自与汝盟,我终当破汝。’乞召侯及威方入,即当引路。”上遣吏部尚书张绾召确,辛亥,以确为广州刺史,威方为盱眙太守。确累启固辞,不入,上不许。确先遣威方入城,因欲南奔。邵陵王纶泣谓确曰:“围城既久,圣上忧危,臣子之情,切于汤火,故欲且盟而遣之,更申后计。成命已决,何得拒违!”时台使周石珍、东宫主书左法生在纶所,确谓之曰:“侯景虽云欲去而不解长围,意可见也。今召仆入城,何益于事!”石珍曰:“敕旨如此,郎那得辞!”确意尚坚,纶大怒,谓赵伯超曰:“谯州为我斩之!持其首去!”伯超挥刃眄确曰:“伯超识君侯,刀不识也!”确乃流涕入城。
庚戌(二十四日),侯景又递上奏折,说:“永安侯萧确,直赵威方频繁地隔着栅栏骂我说:‘皇上同你订立盟约是他自己的事,我反正终究要打败你。’我乞求皇上叫永安侯与赵威方入城,我将立即指挥部队上路返回北方。”梁武帝派遗吏部尚书张绾去召回萧确。辛亥(二十五日),梁武帝任命萧确为广州刺史,赵威方为盱眙太守。萧确屡次启奏梁武帝,坚决推辞,不进台城,但是梁武帝没有答应。萧确先派遣赵威方进城,自己想奔向南面的荆、江二镇。邵陵王萧纶流着眼泪对萧确说:“台城已经被围困很久,皇上的处境危险,让人忧虑,作为臣下和儿子的心情,就跟沸水与大火差不多,所以我们想暂且与侯景订立盟约,打发他离开。以后再作其它打算。这一决定已经作出,怎么能够抗拒与违反?”此时,台使周石珍,东宫主书左法生正在萧纶的住所,萧确对他们说:“侯景虽然说要撤离,但又不解除长长的包围圈,他的意图由此可见。现在皇上叫我进城,对现在的局势能有什么好处呀?”周石珍回答说:“皇上的圣旨叫你这么做,你哪能推辞?”萧确的主意还是不动摇,萧纶非常愤怒,对赵伯超说道:“你替我把他杀了,提着他的头颅进城!”赵伯超挥起腰刀斜眼看着萧确说:“我本人认识君侯您,可是手中的刀却不认识你。”萧确这才流着眼泪进入台城。

上常蔬食,及围城日久,上厨蔬茹皆绝,乃食鸡子。纶因使者暂通,上鸡子数百枚,上手自料简,歔欷哽咽。
梁武帝平时经常吃蔬菜,随着台城被包围的时间一长,皇帝专用厨房里的蔬菜都吃光了,他就开始吃鸡蛋。萧纶趁着使者能够与台城取得短时间的联系的机会,呈送给梁武帝几百个鸡蛋,梁武帝一边亲手料理,一边哽咽抽泣。

湘东王绎军于郢州之武城,湘州刺史河东王誉军于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阳王慥军于西峡口,托云俟四方援兵,淹留不进。中记室参军萧贲,骨鲠士也,以绎不早下,心非之;尝与绎双六,食子未下,贲曰:“殿下都无下意。”绎深衔之。及得上敕,绎欲旋师,贲曰:“景以人臣举兵向阙,今若放兵,未及渡江,童子能斩之矣,必不为也。大王以十万之众,未见贼而退,奈何!”绎不悦,未几,因事杀之。扌造,懿之孙也。
湘东王萧绎的部队驻扎在郢州的武城。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的部队驻扎在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阳王萧的部队驻扎在西峡口,他们都借口要等待四面来的援兵,久留在原地不前进。中记室参军萧贲是位耿直的人,看到萧绎不尽早向下游进发,心里反感。他曾经和萧绎玩一种叫做双六的赌博游戏,吃了子却不拿下,对萧绎说:“殿下您全然没有下的意思。”萧绎深深地恨上了萧贲。等得到梁武帝诏书,萧绎准备回师原地,萧贲对他说:“侯景以臣子的身份带兵攻打皇宫,现在他如果放下武器,那么等不到渡江,一个小孩子就能杀掉他,所以他必定不会这么做。大王您拥有十万大军,还没看见叛贼就撤退,这是为什么?”萧绎听了很不高兴,没有多久,就找了一个理由杀掉了萧贲。萧是萧懿的孙子。

东魏河内民四千馀家,以魏北徐州刺史司马裔,其乡里也,相帅归之。丞相泰欲封裔,裔因辞曰:“士大夫远归皇化,裔岂能帅之!卖义士以求荣,非所愿也。”
东魏河内地区有四千多家百姓,因为西魏的北徐州刺史司马裔是他们的同乡,所以都相互领着归附了他。丞相宇文泰想要授司马裔爵位,司马裔坚决推辞,说:“读书人远道而来归附到皇上的政令、教化所能达到的地方,我司马裔哪里能够率领他们!出卖忠义之士以追求荣华富贵,不是我愿意做的事情。”

侯景运东府米入石头,既毕,王伟闻荆州军退,援军虽多,不相统壹,乃说景曰:“王以人臣举兵,围守宫阙,逼辱妃主,残秽宗庙,擢王之发,不足数罪。今日持此,欲安所容身乎!背盟而捷,自古多矣,愿且观其变。”临贺王正德亦谓景曰:“大功垂就,岂可弃去!”景遂上启,陈上十失,且曰:“臣方事睽违,所以冒陈谠直。陛下崇饰虚诞,恶闻实录,以袄怪为嘉祯,以天谴为无咎。敷演六艺,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以铁为货,轻重无常,公孙之制也。烂羊镌印,朝章鄙杂,更始、赵伦之化也。豫章以所天为血仇,邵陵以父存而冠布,石虎之风也。修建浮图,百度糜费,使四民饥馁,笮融、姚兴之代也。”又言:“建康宫室崇侈,陛下唯与主书参断万机,政以贿成,诸阉豪盛,众僧殷实。皇太子珠玉是好,酒色是耽,吐言止于轻薄,赋咏不出《桑中》;邵陵所在残破;湘东群下贪纵;南康、定襄之属,皆如沐猴而冠耳。亲为孙侄,位则籓屏,臣至百日,谁肯勤王!此而灵长,未之有也。昔鬻拳兵谏,王卒改善,今日之举,复奚罪乎!伏愿陛下小惩大戒,放谗纳忠,使臣无再举之忧,陛下无婴城之辱,则万姓幸甚!”
侯景将东府的大米运进石头城,事情办完之后,王伟听说来自荆州的部队已经撤退,援军的人数虽然多,但是相互不统一,于是就劝侯景道:“大王您以臣子的身份发动兵变,包围皇宫,逼迫污辱妃嫔,毁坏弄脏宗庙,犯下的罪行之多,就是拔掉大王您的头发来数也不够。今天弄到这种地步,您还想平平安安地呆在一个地方吧?背弃盟约而取得胜利这类事情,自古以来就很多,希望您暂且观察事态的发展。”临贺王萧正德也对侯景说:“大功眼看就要告成,怎么可以放弃呢?”侯景于是上书梁武帝,陈述梁武帝的十大过失,并且说:“我正要准备离去,所以冒昧地陈述以下谠直之言。陛下您喜欢崇饰虚诞,恶闻实录,将妖怪视为呈祥的象征,而对上天的谴责却置若罔闻。您解说六艺,排斥前儒之说,这是王莽的做法。您用铁来铸造货币,轻重时常变化,这是公孙述所采用的办法。您还滥授官爵,乱刻官印,使官职象烂羊头,烂羊胃一样不值钱,弄得朝纲混乱,这是汉朝更始年间、晋代司马伦篡位时期的风气。豫章王萧综将父皇视为仇敌,邵陵王萧纶在父皇在世之时,便把一个老头装扮成自己的父亲而加以捶打,这是晋代石虎的作法。您还大肆建造佛塔,造成极大的浪费,使得四方的百姓饥饿不堪,这分明又是当年笮融、姚兴佞佛的再演。”侯景又说:“建康的皇宫中移崇奢侈的风气,陛下您只跟主书一道决断各种机要大事,政务要通过贿赂才能办成,宦官们豪奢富足,僧人们产业殷实。皇太子一味喜好珠宝,沉湎于洒宴与女色之中,说出的都是轻薄的话语,撰写与呤咏的都是淫荡的赋;邵陵王到处残害百姓,湘东王的官员们贪婪放纵;南康王、定襄王的下属个个沐猴而冠,象孙子、侄子一类的亲人,都封王封侯,我到这里都一百天了,又有谁真的前来保卫王室?象这样而能国运绵长,以前从来未曾有过。昔日鬻拳以武器强谏楚王,楚王最终改正了自己的错误,我今天的举动,又有什么罪过呢?我希望陛下您受到这次小的惩罚之后,能够进一步警戒自己,放逐那些谗佞小人,接纳忠贞的臣子,这样就能使我不用忧虑再次发动兵变,陛下您也不用蒙受被围困在城中的耻辱了,这对百姓来说也是非常幸运的!”

上览启,且惭且怒。三月,丙辰朔,立坛于太极殿前,告天地。以景违盟,举烽鼓噪。初,闭城之日,男女十馀万,擐甲者二万馀人;被围既久,人多身肿气急,死者什八九,乘城者不满四千人,率皆羸喘。横尸满路,不可瘗埋,烂汁满沟,而众心犹望外援。柳仲礼唯聚妓妾,置酒作乐,诸将日往请战,仲礼不许。安南侯骏说邵陵王纶曰:“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万一不虞,殿下何颜自立于世!今宜分军为三道,出贼不意攻之,可以得志。”纶不从。柳津登城谓仲礼曰:“汝君父在难,不能竭力,百世之后,谓汝为何!”仲礼亦不以为意。上问策于津,对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礼,不忠不孝,贼何由平!”
梁武帝阅读着这份文书,又羞惭又愤怒。三月,丙辰朔(初一),他下令在太极殿前设立祭坛,禀告天地,以侯景违背盟约为由,举起烽火擂鼓呐喊,准备与侯景继续战斗。当初,城门关闭的时候,城里有男男女女十几万人,披盔带甲的将士有二万多人;被围困的时间一长,大多数人身体浮肿,气喘吁吁,十个人中有八九个死亡,登上城墙的不满四千人,他们都瘦弱不堪。城里的道路到处横躺着尸体,无法掩埋,腐料后的尸体流出的汁液积满了沟渠。在这样的时刻,大家将希望还寄托在外面的援军身上。柳仲礼只知聚集歌舞妓女,终日设洒宴寻欢作乐,将领们天天去向他请战,他都没有答应。安南侯萧骏劝说邵陵王萧纶道:“台城面临的危险已经如此严重,但是都督却还不去救援,如果万一真的发生了料想不到的事,那么殿下您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界上立身?现在我们应该把部队分成三路,出其不意地攻打叛贼,一定可以取胜。”萧纶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柳津登上城楼对柳仲礼说:”你的君王与父亲正在受难,而你却不能竭尽全力救援,百世以后,人们将会把你说成什么人?”柳仲礼听了也不在意。梁武帝向柳津询问计策,柳津回答说:“陛下您有邵陵王这样的儿子,我有柳仲礼这样的儿子,他们不忠又不孝,叛贼怎能平定呢?”

戊午,南康王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等进营于东府城北,约夜渡军。既而鸦仁等晓犹未至,景众觉之。营未立,景使宋子仙击之,赵伯超望风退走。会理等兵大败,战及溺死者五千人。景积其首于阙下,以示城中。
戊午(初三),南康王萧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等人把军营推进到东府城的北面,约定晚上指挥部队渡江。到了拂晓,羊鸦仁等人还未到指定地点,侯景的部队就已发现。没等援军建立营地,侯景便派遣宋子仙前来攻击,赵伯超望风而逃。萧会理等人的部队遭到惨重的失败,战死以及淹死的达五千人。侯景把这些人的头颅堆到宫门下面,向城里人展示。

景又使于子悦求和,上使御史中丞沈浚至景所。景实无去志,谓浚曰:“今天时方热,军未可动,乞且留京师立效。”浚发愤责之,景不对,横刀叱之。浚曰:“负恩忘义,违弃诅盟,固天地所不容!沈浚五十之年,常恐不得死所,何为以死相惧邪!”因径去不顾。景以其忠直,舍之。于是景决石阙前水,百道攻城,昼夜不息。邵陵世子坚屯太阳门,终日蒲饮,不恤吏士,其书佐董勋、熊昙朗恨之。丁卯,夜向晓,勋、昙朗于城西北楼引景众登城,永安侯确力战,不能却,乃排闼入启上云:“城已陷。”上安卧不动,曰:“犹可一战乎?”对曰:“不可。”上叹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因谓确曰:“汝速去,语汝父,勿以二宫为念。”因使慰劳在外诸军。
侯景又派于子悦向梁武帝求和。梁武帝派御史中丞沈浚来到侯景处。侯景实际上并没有离去的想法,他对沈浚说:“现在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我们的部队无法行动,请让我们暂且留在就城立功效力。”听罢,沈浚愤怒地遣责起侯景,侯景不作正面回答,而是横刀喝斥沈浚,示意要杀掉他。沈浚说道:“你忘恩负义,违背盟誓,本身就被天地所不容!我沈浚已经五十岁,经常担心自己不能死得其所,你何必要用死来吓唬我?”说着,他头也不回就径直离去。侯景敬佩他忠诚正直,放掉了他。侯景于是挖开皇宫石门前的玄武湖,引出里面的湖水灌城,开始从各处攻城,昼夜不停。邵陵王的嫡长子萧坚屯驻在太阳门,终日不是赌博就是饮洒,不体恤手下官史与将士的疾苦,他的书佐董勋、能昙朗恨透了他。丁卯(十二日),下半夜临近拂晓的时候,董勋、熊昙朗从台城的西北楼引导侯景的人马攀登上来,永安侯萧确奋力拼搏,不能打退敌人,就推开宫中的小门启禀梁武帝道:“台城已经陷落了。”梁武帝平静地躺着不动,问道:“还可以打一仗吗?”萧确回答说:“已经不行了。”梁武帝叹了一口气说道:“从我这儿得到的,又从我这儿失去,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他于是对萧确说道:“你快些离开,告诉你的父亲不要记挂我和太子。”于是便派萧确慰劳在外面的各路援军。

俄而景遣王伟入文德殿奉谒,上命褰帘开户引伟入,伟拜呈景启,称:“为奸佞所蔽,领众入朝,惊动圣躬,今诣阙待罪。”上问:“景何在?可召来。”景入见于太极东堂,以甲士五百人自卫。景稽颡殿下,典仪引就三公榻。上神色不变,问曰:“卿在军中日久,无乃为劳!”景不敢仰视,汗流被面。又曰:“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妻子犹在北邪?”景皆不能对。任约从旁代对曰:“臣景妻子皆为高氏所屠,唯以一身归陛下。”上又问:“初渡江有几人?”景曰:“千人。”“围台城几人?”曰:“十万。”“今有几人?”曰:“率土之内,莫非己有。”上俯首不言。
没有多久,侯景派遣三伟来到文德殿拜见梁武帝,梁武帝下令揭起帘幕,打开房门带王伟进来,王伟跪拜之后,将侯景的文书呈交给梁武帝,声称:“我们受到一些奸佞的蒙蔽,带领人马进入朝堂,惊动了皇上,现在特地到宫中等候降罪。”梁武帝问道:“侯景在什么地方?你可以把他叫来。”侯景来太极殿的东堂晋见梁武帝,随身带了五百多顶盔带甲的武士保护自己。侯景在大殿下面跪拜,以额触地,典仪带着他走到三公坐的榻前。梁武帝神色不变,问侯景道:“你在军队里的时间很长,真是劳苦功高呀?”侯景不敢抬头正视梁武帝,汗水流了一脸。梁武又问道:“你是哪个州的人,敢到这里来,你的妻儿还在北方吗?”对这些问题侯景都不能回答。任约在旁边代替侯景回答说:“臣下侯景的妻儿都被高家屠杀光了,只有我单身一人投靠了陛下您。”梁武帝又问道:“当初你渡江过来的时候有多少人?”侯景说道:“一千人。”再问道:“包围台城时共有多少人?”回答说:“十万人。”问:“现在共有多少人?”回答说:“十万人。”问:“现在共有多人?”回答:“四海之内没有不属于我的人。”梁武帝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景复至永福省见太子,太子亦无惧容。侍卫皆惊散,唯中庶子徐扌离、通事舍人陈郡殷不害侧侍。扌离谓景曰:“侯王当以礼见,何得如此!”景乃拜。太子与言,又不能对。
侯景又到永福省去拜见皇太子,皇太子也没有表现出害怕的神情。皇太子身边的侍卫都已惊慌地逃散了,唯独中庶子徐、通事舍人陈郡人殷不害在一旁侍奉。徐对侯景说:“你来拜见应遵守礼节,怎么可以象现在这样?”侯景听了就跪下参拜。皇太子与侯景说话,侯景又不能回答。

景退,谓其厢公王僧贵曰:“吾常跨鞍对陈,矢刃交下,而意气安缓,了无怖心。今见萧公,使人自慑,岂非天威难犯!吾不可以再见之。”于是悉撤两宫侍卫,纵兵掠乘舆、服御、宫人皆尽。收朝士、王侯送永福省,使王伟守武德殿,于子悦屯太极东堂。矫诏大赦,自加大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侯景离开之后,对他的厢公王僧贵说道:“我经常跨上马鞍与敌人对阵,面临刀丛箭雨,心绪平稳如常,一点也不害怕;今天见到萧公,心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恐慌起来,这岂不是天子的威严难以触犯吗?我不能再见他们了。”于是他把两宫的侍卫都撤掉,放纵将士把皇帝及后妃使用的车辆、服装,还有宫女都抢得一干二净。又将朝上、王侯们捉了送到永福省,派王伟守卫武德殿,于子悦屯驻在太极殿的东堂。侯景接着又伪造梁武帝的诏书,下令大赦天下,还加封自己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建康士民逃难四出。太子洗马萧允至京口,端居不行,曰:“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祸之所来,皆生于利;苟不求利,祸从何生!”
建康的老百姓往四面八方逃难。太子洗马萧允来到京口时,端正地坐着不走,说道:“死生都是命中注定,怎么可以逃掉呢?灾祸都是由利面生的,如果不追求利益,灾祸怎会产生?”

己巳,景遣石城公大款以诏命解外援军。柳仲礼召诸将议之,邵陵王纶曰:“今日之命,委之将军。”仲礼熟视不对。裴之高、王僧辩曰:“将军拥众百万,致宫阙沦没,正当悉力决战,何所多言!”仲礼竟无一言,诸军乃随方各散。南兗州刺史临成公大连、湘东世子方等、鄱阳世子嗣、北兗州刺史湘潭侯退、吴郡太守袁君正、晋陵太守陆经等各还本镇。君正,昂之子也。邵陵王纶奔会稽。仲礼及弟敬礼、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并开营降,军士莫不叹愤。仲礼等入城,先拜景而后见上;上不与言。仲礼见父津,津恸哭曰:“汝非我子,何劳相见!”湘东王绎使全威将军会稽王琳送米二十万石以馈军,至姑孰,闻台城陷,沉米于江而还。
己巳(十四日),侯景派遣石城公萧大款带上梁武帝的诏书,去下令解散外面的救援部队。柳仲礼召集各位将领商议此事,邵陵王萧纶对柳仲礼说道:“今天该下什么样的命令,我们都听将军您了。”柳仲礼注目细看萧纶不作回答。裴之高、王僧辩说道:“将军您拥有百万人马,却致使皇宫沦陷,眼下正崐是应该投入全部力量决一死战的时候,何必多言呢?”柳仲礼竟然绐终不发一言,各路援军于是只好分散,回到各自原来驻守的地方去了。南兖州刺史临成公萧大连、湘东王嫡长子萧方等、鄱阳王嫡长子萧嗣、北兖州刺史湘潭侯萧退、吴郡太守袁君正、晋陵太守陆经等人都返回本来镇守的州郡。袁君正是袁昂的儿子。邵陵王萧纶逃往会稽。柳仲礼和他的弟弟柳敬礼,还有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一道打开营门向侯景投降,将士们没有不叹息愤恨的。柳仲礼等人进入京城之后,先拜会侯景然后才晋见梁武帝,梁武帝不跟他们说话。柳仲礼见到了父亲柳津,柳津痛哭道:“你不是我的儿子,何必来跟我相见!”湘东王萧绎派遣全威将军会稽人王琳运送二十万石大米来馈赠援军,到达姑孰时,他们听说台城又经陷落,就将大米沉到江中,然后回去了。

景命烧台内积尸,病笃未绝者,亦聚而焚之。
侯景下令焚烧掉宫殿内堆积的尸体,那些病重但是还没有断气的人,也都被堆集在一块烧掉了。

庚午,诏征镇牧守可复本任。景留柳敬礼、羊鸦仁,而遣柳仲礼归司州,王僧辩归竟陵。初,临贺王正德与景约,平城之日,不得全二宫。及城开,正德帅众挥刀欲入,景先使其徒守门,故正德不果入。景更以正德为侍中、大司马,百官皆复旧职。正德入见上,拜且泣。上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庚午(十五日),朝廷颁下诏书征召原来的镇牧守,可以回到他们过去的任所去。侯景留下了柳敬礼、羊鸦仁,而派遣柳仲礼返回司州,王僧辩回归竟陵。当初,临贺王萧正德与侯景约定:平定台城的那一天,不得保全皇上与太子。等到城门打开时,萧正德率领人马挥着刀准备进去,侯景称派手下的士兵把守大门,所以萧正德最终没能达到目的。侯景让萧正德改任侍中、大司马,文武百官都恢复了的原来的职务。萧正德进入皇宫晋见梁武帝,一边跪拜一边哭泣。梁武帝说道:“你眼泪流个不停,是感叹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吧?”

秦郡、阳平、盱眙三郡皆降景,景改阳平为北沧州,改秦郡为西兗州。
秦郡、阳平、盱眙三个郡都向侯景投降了,侯景把阳平改为北沧州,把秦郡改为西兖州。

东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淮阳太守王瑜,并以地降东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阳太守萧邻弃城走,东魏据其地。
东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都率领全城投降了东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阳太守萧邻弃城逃跑,东魏占据了这些地方。

侯景以仪同三司萧邕为南徐州刺史,代西昌侯渊藻镇京口。又遣其将徐相攻晋陵,陆经以郡降之。
侯景任命仪同三司萧邕为南徐州刺史,代替西昌侯萧渊藻镇守京口。又派遣手下的将领徐相攻打晋陵郡,郡守陆经率领全郡军民投降。

初,上以河东王誉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张缵为雍州刺史,代岳阳王詧。缵恃其才望,轻誉少年,迎候有阙。誉至,检括州府付度事,留缵不遣;闻侯景作乱,颇陵蹙缵。缵恐为所害,轻舟夜遁,将之雍部,复虑詧拒之。缵与湘东王绎有旧,欲因之以杀誉兄弟,乃如江陵。及台城陷,诸王各还州镇,誉自湖口归湘州。桂阳王慥以荆州督府留军江陵,欲待绎至拜谒,乃还信州。缵遗绎书曰:“河东戴樯上水,欲袭江陵,岳阳在雍,共谋不逞。”江陵游军主硃荣亦遣使告绎云:“桂阳留此,欲应誉、詧。”绎惧,凿船,沉米,斩缆,自蛮中步道驰归江陵,囚慥,杀之。
当初,梁武帝任河东王萧誉为湘州刺史,调湘州刺史张缵任雍州刺史,取代岳阳王萧。张缵依仗自己有一定的才能与名望,轻视萧誉年轻,在迎候对方时缺少应有的礼节。萧誉在到任之后,检查州府的交接事宜,留下了张缵没有让他走;他听到侯景犯上作乱的消息后,便常欺侮逼迫张缵。张缵害怕自己被萧誉害死,于是乘上轻捷的小船趁着夜色逃跑了,将要到达雍州时,他又担心萧会拒绝接受他。张缵与湘东王萧绎过去有交情,便想通过他来杀掉萧誉兄弟,于是来到了江陵。等到台城陷落后,藩王们都回到各自镇守的州郡,萧誉也从湖口返回了湘州。桂阳王萧因为荆州都督府的部队留在江陵,准备等萧绎来了之后,拜见了他,再回到信州。张缵送了一封书信给萧绎,说:“河东王和部队乘着挂帆的船只向上游开来,准备袭击江陵,岳阳王在岳州,他们两崐人一同密谋起事。”江陵的机动部队将领朱荣也派人告诉萧绎说:“桂阳王留在这里,是准备响应萧誉、萧。”萧绎很害怕,下令凿沉船只,将大米沉到江底,又砍断了缆绳,从蛮人地区的陆路上骑马赶回江陵,把萧囚禁起来,接着又杀掉了他。

侯景以前临江太守董绍先为江北行台,使赍上手敕,召南兗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壬午,绍先至广陵,众不满二百,皆积日饥疲。会理士马甚盛,僚佐说会理曰:“景已陷京邑,欲先除诸籓,然后篡位。若四方拒绝,立当溃败,奈何委全州之地以资寇手!不如杀绍先,发兵固守,与魏连和,以待其变。”会理素懦,即以城授之。绍先既入,众莫敢动。会理弟通理请先还建康,谓其姊曰:“事既如此,岂可阖家受毙!前途亦思立效,但未知天命如何耳。”绍先悉收广陵文武部曲、铠仗、金帛,遣会理单马还建康。
侯景任命前临江太守董绍先为江北行台,派他带着梁武帝的敕令,前去召请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壬午(二十七日),董绍先到达广陵,他带的人马不满二百,由于连日赶路,都又累又饿,萧会理的人马却非常强盛。僚佐们劝萧会理:“侯景已经攻占了京城,如今准备先除去各位藩王,然后再篡夺皇位。如果四面八方都反对他,他立即就会溃败,怎么能把全州的土地交到强盗手里,使他的力量得以壮大呢?我们不如杀掉董绍先,派兵固守我们的地盘,再和魏国联合起来,等待形势发生变化。”萧会理一向懦弱,立即将全城交给了董绍先,董绍先进城之后,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萧会理的弟萧通理请求先返回建康,对他的姐姐说:“事情既然已经如此,怎么可以让全家被人杀光?我以后也想为国家效力,只是不知道天命到底怎样而已。”董绍先将广陵的文武官员的部曲、铠甲兵器、金银绢帛都接管过来,派萧会理单人匹马回到建康。

湘潭侯退与北兗州刺史定襄侯祗出奔东魏。侯景以萧弄璋为北兗州刺史,州民发兵拒之;景遣直阁将军羊海将兵助之,海以其众降东魏,东魏遂据淮阴。祗,伟之子也。
湘潭侯萧退与北兖州刺史、定襄侯萧祗逃出来投奔了东魏。侯景任命萧弄璋为北兖州刺史,该州的百姓组成队伍将他挡在城外;侯景派遣直阁将军羊海统率部队前来相助,羊海却带领自己的人马投降了东魏,东魏于是占据了淮阴。萧祗是萧伟的儿子。

癸未,侯景遣于子悦等将羸兵数百东略吴郡。新城戍主戴僧逷有精甲五千,说太守袁君正曰:“贼今乏食,台中所得,不支一旬。若闭关拒守,立可饿死。”土豪陆映公等恐不能胜而资产被掠,皆劝君正迎之。君正素怯,载米及牛酒郊迎。子悦执君正,掠夺财物、子女,东人皆立堡拒之。景又以任约为南道行台,镇姑孰。
癸未(二十八日),侯景派遣于子悦等人率领几百名疲弱的士兵去东方强夺吴郡。新城县的戍卒主将戴僧逖拥有五千名精锐士兵,他劝太守袁君正道:“贼兵现在缺乏粮食,他们从台中所得到的不够支持十天,如果我们闭关防守,抗拒他们,他们马上就会饿死。”当地豪强陆映公害怕不能取得胜利,自己的资产遭到掠夺,便和其他人一道劝说袁君正去迎候于子悦。袁君正一向怯懦无能,于是就载着米、牛、酒到郊外迎接。于子悦扣押了袁君正,大肆掠夺该城百姓的财产、子女,东部的人都建起城堡抵抗他。侯景又任命任约为南道行台,镇守姑孰。

夏,四月,湘东世子方等至江陵,湘东王绎始知台城不守,命于江陵四旁七里树木为栅,掘堑三重而守之。
夏季,四月,湘东王的嫡长子萧方等来到江陵,湘东王萧绎这才知道城已经陷落,就下令砍伐江陵周围七里之内的树木设立栅栏,又挖掘三道壕沟进行防守。

东魏高岳等攻魏颍川,不克。大将军澄益兵助之,道路相继,逾年犹不下。山鹿忠武公刘丰生建策,堰洧水以灌之,城多崩颓,岳悉众分休迭进。王思政身当矢石,与士卒同劳苦,城中泉涌,悬釜而炊。太师泰遣大将军赵贵督东南诸州兵救之,自长社以北,皆为陂泽,兵至穰,不得前。东魏人使善射者乘大舰临城射之,城垂陷;燕郡景惠公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临堰视之,见东北尘起,同入舰坐避之。俄而暴风至,远近晦冥,缆断,飘船径向城;城上人以长钩牵船,弓弩乱发,绍宗赴水溺死,丰生游上,向土山,城上人射杀之。
东魏的高岳等人攻打西魏的颍川,没有成功。大将军高澄增派兵力前崐去相助,在通往颍川的道路上不断有东魏的援军行进,一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攻克颍川。山鹿忠武公刘丰生想出一个办法,在洧水之上建起拦河堰,提高水位灌城,致使该城的许多地方崩塌了,高岳将部队分成十几部分,轮番休息与进攻。王思政亲自在箭石横飞的情况下指挥作战,与士兵一起同甘共苦。城里到处水如泉涌,他们就把锅挂起来做饭。西魏的太师宇文泰派遣大将军赵贵督率东南各州的部队赶来救援,但是长社以北的地区都成了河泽,部队到达穰城之后便无法继续前进了。东魏派箭术高超的人乘着大舰靠近颍川城发射羽箭,颍川城眼看着就要陷落;燕郡景惠公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一起来到拦河堰前视察,看见东北方向尘土飞扬,便都到舰上坐下躲避, 一会儿暴风刮了起来,远近一片昏黑,缆绳被刮断了,船一直向颍川城飘去;城上的人用长钩拉住船,羽箭胡乱射出,慕容绍宗跳到水里淹死了,刘丰生浮在水面向土山游去,城上的人将他射死了。

甲辰,东魏进大将军勃海王澄位相国,封齐王,加殊礼。丁未,澄入朝于鄴,固辞;不许。澄召将佐密议之,皆劝澄宜膺朝命,独散骑常侍陈元康以为未可,澄由是嫌之。崔暹乃荐陆元规为大行台郎以分元康之权。
甲辰(十九日),东魏晋升大将军、勃海王高澄为相国,并加封他为齐王,给予他特殊的礼遇。丁未(二十二日),高澄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坚决推辞,但是孝静帝没有同意。商澄召集手下的将领及其他辅佐官员秘密商议此事,大家都劝高澄应该接受朝廷的任命;唯独散骑常侍陈元康认为不可以这么做,高澄从此开始嫌恶他,崔暹就推荐陆元规出任大行台郎,以分陈元康之权。

湘东王绎之入援也,令所督诸州皆发兵,雍州刺史岳阳王詧遣府司马刘方贵将兵出汉口;绎召詧使自行,詧不从。方贵潜与绎相知,谋袭襄阳,未发;会詧以它事召方贵,方贵以为谋泄,遂据樊城拒命,詧遣军攻之。绎厚资遣张缵使赴镇,缵至大堤,詧已拔樊城,斩方贵。缵至襄阳,詧推迁未去,但以城西白马寺处之;詧犹总军府之政,闻台城陷,遂不受代。助防杜岸绐缵曰:“观岳阳势不容使君,不如且往西山以避祸。”岸既襄阳豪族,兄弟九人,皆以骁勇著名。缵乃与岸结盟,著妇人衣,乘青布舆,逃入西山。詧使岸将兵追擒之,缵乞为沙门,更名法缵,詧许之。
湘东王萧绎去京城救援的时候,命令他所统管的各州都派兵,雍州刺史兵阳王萧派遣府司马刘方贵带领人马发兵汉口,萧绎叫萧本人也出征,萧没有服从。刘方贵与萧绎暗地里有很深的交情,密谋袭击襄阳,但是没等出兵,就遇上萧为了别的事召见刘方贵,刘方贵以为计划泄露了,于是占据了樊城拒绝接受命令,萧就派遣部队攻打樊城。萧绎用很多财物资助张缵,叫他赶往雍州。张缵到达大堤时,萧已经攻占了樊城,并杀死了刘方贵。张缵来到襄阳,萧推三阻四不愿离开,只给了城西的白马寺让他住下;萧自己仍统管着军府的政务,他听到台城陷落的消息后,便不接受由张缵取代他官职的命令。助防杜岸欺骗张缵说:“看岳阳王这边的势头,他是不会容下您的,您不如暂时到西山去躲避灾祸。”杜岸一家是襄阳的豪门大族,兄弟九人都以骁勇著名。张缵于是与杜岸结成同盟,自己穿上女人的衣服,乘上青布围起来的车子,逃进了西山。萧派杜岸带领人马追上捉住了他。张缵请求让自己入寺为僧,把名字改为法缵,萧同意了。

荆州长史王冲等上笺于湘东王绎,请以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承制主盟,绎不许。丙辰,又请以司空主盟,亦不许。
荆州长史王冲等人向湘东王萧绎呈上书信,请他以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的身份,秉承皇帝的意志,出任由各位藩王组成的联盟的盟主,萧绎没有答应。丙辰(疑误),他们又请他以司空的身份出任盟主,萧绎也没有同意。

上虽外为侯景所制,而内甚不平。景欲以宋子仙为司空,上曰:“调和阴阳,安用此物!”景又请以其党二人为便殿主帅,上不许。景不能强,心甚惮之。太子入,泣谏,上曰:“谁令汝来!若社稷有灵,犹当克复;如其不然,何事流涕!”景使其军士入直省中,或驱驴马,带弓刀,出入宫庭,上怪而问之,直閤将军周石珍对曰:“侯丞相甲士。”上大怒,叱石珍曰:“是侯景,何谓丞相!”左右皆惧。是后上所求多不遂志,饮膳亦为所裁节,忧愤成疾。太子以幼子大圜属湘东王绎,并剪爪发以寄之。五月,丙辰,上卧净居殿,口苦,索蜜不得,再曰:“荷!荷!”遂殂。年八十六。景秘不发丧,迁殡于昭阳殿,迎太子于永福省,使如常入朝。王伟、陈庆皆侍太子,太子呜咽流涕,不敢泄声,殿外文武皆莫之知。
梁武帝虽然表面上被侯景控制,但是他的心里却非常不平。侯景想让宋子仙出任司空,梁武帝说道:“三公是要调和阴阳的,怎么可以任用宋子仙这种人?”侯景又请求让他的两位同党出任便殿主帅,梁武帝没有同意。侯景不能强迫梁武帝,心里非常害怕他,皇太子进来,流着眼泪劝告梁武帝,梁武帝说道:“谁让你来的!如果国家的神灵还在,还可以恢复;如果不是这样,何必流泪!”侯景派手下的士兵到几个省里值勤,有的人赶着驴马,带着弓刀,在宫廷中出出进进。梁武帝感到奇怪,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直将军周石珍回答说:“这是侯丞相的卫兵。”梁武帝听了非常愤怒,斥责周石珍道:“是侯景,为什么管他叫丞相?”旁边的人都很害怕。从此以后梁武帝所提出的要求大多数都不能满足,饮料与膳食也被减少,在忧虑与气愤交加的情况下他病倒了。皇太子把小儿子萧大圜托咐给了湘东王萧绎,并且将剪下的头发与指甲寄给他。五月,丙辰(初二),梁武帝躺在净居殿,嘴里发苦,要喝蜂蜜却没人拿来,发出了两声”荷!荷!”的声音,便死去了。享年八十六岁,侯景封锁消息不发丧,将梁武帝的遗体收殓后移到了昭阳殿,又从永福省接来皇太子,叫他象平常一样入朝。王伟、陈庆都在旁边监视皇太子,皇太子呜咽着泪流满面,不敢发出声音,殿堂外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这件事。

东魏高岳既失慕容绍宗等,志气沮丧,不敢复逼长社城。陈元康言于大将军澄曰:“王自辅政以来,未有殊功。虽破侯景,本非外贼。今颍川垂陷,愿王自以为功。”澄从之,戊寅,自将步骑十万攻长社,亲临作堰。堰三决,澄怒,推负土者及囊并塞之。
东魏的高岳失去了慕容绍宗等人以后,变得沮丧失去斗志,不敢再进攻长社城。陈元康对大将军高澄说道:“大王您自从辅佐皇上执政以来,还没有建立突出的功勋,虽然曾经打败过侯景,但是他本来就不是外贼。现在颖川快要陷落,希望大王您亲自去建立这一功业。”高澄采纳了这一建议。戊寅(二十四日),高澄自己率领步兵与骑兵共十万人攻打长社城,还亲自督造拦河堰,拦河堰三次决口,高澄大为恼怒,把背土的人以及袋子一齐推下去堵塞缺口。

辛巳,发高祖丧,升梓宫于太极殿。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大赦。侯景出屯朝堂,分兵守卫。
辛巳(二十七日),侯景为梁武帝发丧,将棺材抬到太极殿。这一天,皇太子登上了皇位,大赦天下,侯景出屯朝堂,把士兵派到各处守卫。

壬午,诏北人在南为奴婢者,皆免之,所免万计;景或更加超擢,冀收其力。
壬午(二十八日),梁简文帝颁下诏书,指明凡是在南朝当奴婢的北方人,都免去他们的奴隶身份,被免的人数以万计;侯景对他们中的有些人还大提拔,希望能笼络他们。

高祖之末,建康士民服食、器用,争尚豪华,粮无半年之储,常资四方委输。自景作乱,道路断绝,数月之间,人至相食,犹不免饿死,存者百无一二。贵戚、豪族皆自出采稆,填委沟壑,不可胜纪。
梁武帝末年,建康城的官民在吃、穿、用方面都争相崇尚豪华,储存的粮食不够半年用的,常常要各地运来粮食。自从侯景叛乱以来,道路断绝了,几个月内,便发展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仍免不了有饿死之人,一百个人里面活下来的不到一二。那些皇亲国戚、豪门大族都自己出来采割野生的稻子,一时间因饿死而埋在沟壑中的人,数不胜数。

癸未,景遣仪同三司来亮入宛陵,宣城太守杨白华诱而斩之。甲申,景遣其将李贤明攻之,不克。景又遣中军侯子鉴入吴郡,以厢公苏单于为吴郡太守,遣仪同宋子仙等将兵东屯钱塘,新城戍主戴僧逷据县拒之。御史中丞沈浚避难东归,至吴兴,太守张嵊与之合谋,举兵讨景。嵊,稷之子也。东扬州刺史临城公大连,亦据州不受景命。景号令所行,唯吴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癸未(二十九日),侯景派遣仪同三司萧来亮来到宛陵县,宣城太守杨白华将萧来亮诱而杀之。甲申(三十日),侯景派手下的将领李贤明攻打宣城,未能成功。侯景又派遣中军侯子鉴进入吴郡,任命厢公苏单于为吴郡太守,派遣仪同宋子仙等人率领兵马屯驻在东部的钱塘,新城戍主戴僧逖带兵进行抵抗。御崐史中丞沈浚为了避难来到东部,到达吴兴县时,太守张嵊同他合谋,发兵讨代侯景。张嵊是张稷的儿子。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连也占据东扬州不接受侯景的命令。侯景号令能够得到执行的,仅限于吴郡以西,南陵以北的地区而已。

魏诏:“太和中代人改姓者皆复其旧。”
西魏文帝颁下诏书:“太和年间代郡人改姓的都恢复的姓氏。”

六月,丙戌,以南康王会理为侍中、司空。
六月,丙戍(初二),梁朝任命南康王萧会理为侍中、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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