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唐纪七十八

 资治通鉴在线阅读   2024-08-20 15:38   133 次浏览 人阅读  0 条评论

八月,李嗣昭又败汴军于沙门河,进攻洺州。乙丑,硃全忠引兵救之,未至,嗣昭拔洺州,擒刺史硃绍宗。全忠命葛从周将兵击嗣昭。
八月,李嗣昭又在沙门河打败汴州军队,率军进攻州。乙丑(初十),朱全忠率兵援救州,还没有到达,李嗣昭已攻克州,擒获州刺史朱绍宗。朱全忠命令葛从周率领军队前去攻击李嗣昭。

宣州将康儒食尽,自清溪遁归。
宣州将领康儒由于军粮吃完,从清溪逃归宣州。

九月,葛从周自鄴县渡漳水,营于黄龙镇。硃全忠自将中军三万涉洺水置营。李嗣昭弃城走,从周设伏于青山口,邀击,大破之。
九月,葛从周率领军队自邺县渡过漳水,在黄龙镇扎营;朱全忠亲自统帅三万中军渡过水,安营扎寨。李嗣昭舍弃州城逃走,葛从周在青山口布置伏兵,进行拦击,把李嗣昭的军队打得大败而逃。

崔胤以太保、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徐彦若位在己上,恶之。彦若亦自求引去。时籓镇皆为强臣所据,惟嗣薛王知柔在广州,乃求代之。乙巳,以彦若同平章事,充清海节度使。初,荆南节度成汭以澧、朗本其巡属,为雷满所据,屡求割隶荆南。朝廷不许,汭颇怨望。及彦若过荆南,汭置酒,从容以为言。彦若曰:“令公位尊方面,自比桓、文,雷满小盗不能取,乃怨朝廷乎?”汭甚惭。
崔胤因为太保、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徐彦若的地位在自己之上,从而憎恨他;徐彦若也自己请求引退去职。当时藩镇都被强臣占据,只有嗣薛王李知柔在广州任清海节度使,于是请求让自己代替他。乙巳(二十日),朝廷任命徐彦若以同平章事衔,充任清海节度使。当初,荆南节度成以澧州、朗州本来是他的属地,被雷满占据,屡次请求割出来隶属葬荆南,朝廷不允许,成很是怨恨。等到徐彦若路过荆南,成摆酒招待,从容不迫地说起澧、朗二州的归属旧事。徐彦若说:“令公是一方长官,职位尊崇,向来自比为齐桓公、晋文公,连雷满这样一个小强盗都不能攻取,还要怨恨朝廷吗!”成听了非常惭愧。

丙午,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崔远罢守本官,以刑部尚书裴贽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贽,坦之弟子也。升桂管为静江军,以经略使刘士政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一日),朝廷免除中书侍郎兼史部尚书、同平章事崔远同平章事等职,仍署理本官职务;任命刑部尚书裴贽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裴贽,是裴坦之弟弟的儿子。朝廷将桂州管区升为静江军,任命经略使刘士政为静江军节度使。

硃全忠以王镕与李克用交通,移兵伐之,下临城,逾滹沱,攻镇州南门,焚其关城。全忠自至元氏,镕惧,遣判官周式诣全忠请和。全忠盛怒,谓式曰:“仆屡以书谕王公,竟不之听!今兵已至此。期于无舍!”式曰:“镇州密迩太原,困于侵暴,四邻各自保,莫相救恤,王公与之连和,乃为百姓故也。今明公果能为人除害,则天下谁不听命,岂惟镇州!明公为唐桓、文,当崇礼义以成霸业。若但穷威武,则镇州虽小,城坚食足,明公虽有十万之众,未易攻也!况王氏秉旄五代,时推忠孝,人人欲为之死,庸可冀乎!”全忠笑揽式袂,延之帐中,曰:“与公戏耳!”乃遣客将开封刘捍入见镕,镕以其子节度副使昭祚及大将子弟为质,以文缯二十万犒军。全忠引还,以女妻昭祚。成德判官张泽言于王镕曰:“河东,勍敌也,今虽有硃氏之援,譬如火发于家,安能俟远水乎!彼幽、沧易定。犹附河东,不若说硃公乘胜兼服之,使河北诸镇合而为一,则可以制河东矣。”镕复遣周式往说全忠。全忠喜,遣张存敬会魏博兵击刘仁恭,甲寅,拔瀛州;冬,十月,丙辰,拔景州,执刺史刘仁霸;辛酉,拔莫州。
朱全忠因王熔与李克用相互勾结,就从州移兵去讨伐他,攻下临城,渡过滹沱河,攻打镇州南门,把关城烧毁。朱全忠亲自率军到元氏,王熔害怕,忙派判官周式到朱全忠营中请求和解。朱全忠勃然大怒,对周式说:“我屡次送书信去晓谕王公,他竟然不听!现在我兵已经到此,决定不能舍弃!”周式说:“镇州紧靠太原,处在被侵犯损害的境地,四邻各求自我保全,不相互援救体恤,王公与李克用交好联合,是为了百姓免受灾难的缘故。现在您果真能够为人们除去祸害,那么天下谁不听从您的命令,岂止一个镇州!您是大唐的齐桓公、晋文公,应当崇尚礼义,以使成就霸业。如果只是竭尽武力,一味征讨,那么,镇州虽小,但城池坚固,粮食充足,您虽有十万之众,也不容易攻下的!况且王氏执掌兵权已经五代,时常推广忠孝,人人想要为王氏去死,难道可以希望攻下吗!”朱全忠笑着挽起周式的衣袖,请进营帐之中,说:“与您开玩笑哩!”于是,朱全忠派遣客将开封人刘捍进入镇州城内见王熔,王熔将他的儿子节度副使王昭祚及大将子弟作为人质,以花绢二十万犒劳朱全忠的军队。朱全忠领兵返回,并将女儿嫁给王昭祚为妻。成德判官张泽向王建议说:“河东李克用是个劲敌,现在虽然有朱氏的援助,但譬如家中起火,哪里能够等待远水呢!那幽州刘仁恭、沧州刘守文、易州定州王郜,仍然依附河东,不如劝说朱公乘胜一并降服他们,使河北诸镇合而为一,就可以制服河东了。”王熔再派周式前去劝说朱全忠。朱全忠听后很高兴,就派遣张存敬会同魏博的军队前去攻打刘仁恭。甲寅(二十九日),张存敬等攻克瀛州;冬季,十月丙辰(初二),攻占景州,捉住了景州刺史刘仁霸;辛(初七),又夺取了莫州。

静江节度使刘士政闻马殷悉平岭北,大惧,遣副使陈可璠屯全义岭以备之。殷遣使修好于士政,可璠拒之。殷遣其将秦彦晖、李琼等将兵七千击士政。湖南军至全义,士政又遣指挥使王建武屯秦城。可璠掠县民耕牛以犒军,县民怨之,请为湖南乡异,曰:“此西南有小径,距秦城才五十里,仅通单骑。”彦晖遣李琼将骑六十、步兵三百袭秦城,中宵,逾垣而入,擒王建武,比明,复还,纟斥之以练,造可璠壁下示之,可璠犹未之信。斩其首,投壁中,桂人震恐。琼因勒兵击之,擒可璠,降其将士二千,皆杀之。引兵趣桂州,自秦城以南二十馀壁皆望风奔溃,遂围桂州。数日,士政出降,桂、宜、岩、柳、象五州皆降于湖南。马殷以李琼为桂州刺史,未几,表为静江节度使。
静江节度使刘士政听说马殷全部平定了岭北,非常害怕,派副使陈可率军领驻扎在全义岭防备马殷侵犯。马殷派遣使者向刘士政谋求和好,陈可拒绝了他。于是,马殷派遣他的部将秦彦晖、李琼等率领七千军队,前去攻打刘士政。马殷的湖南军队抵达全义岭,刘士政又派遣指挥使王建武驻守秦城。陈可掠虏县民的耕牛来犒劳将士,县民非常怨恨他,请求做湖南军队的向导,说:“这西南有小路,距离秦城才五十里,路径狭窄仅能单骑通过。”秦彦晖派遣李琼率领骑兵六十、步兵三百突袭秦城,半夜里越过城墙而入,擒住王建武,等到天明又回来,用布带将王建武捆缚起来,到陈可的营垒下给他看视。陈可看见后还不相信是王建武,李琼又命斩下王建武的脑袋,投入陈可的营垒之中,桂州军队一片震惊恐慌。李琼趁机率兵发起攻击,擒获可,并将投降的二千将士全部杀死。然后,李琼等率军奔赴桂州,自秦城以南二十余座桂州营垒全都望风逃散,于是将桂州包围。过了几天,刘士政出城投降,桂、宜、岩、柳、象五州全都归降了湖南。马殷任命李琼为桂州刺史;不久,马殷又上表请朝廷任命李琼为静江节度使。

张存敬攻刘仁恭,下二十城,将自瓦桥趣幽州,道泞不能进,乃引兵西攻易定,辛巳,拔祁州,杀刺史杨约。
张存敬攻打刘仁恭,连克二十个城池,将要从瓦桥驿奔赴幽州,因道路泥泞不能前进,于是率领军队向西进攻易州。辛巳(二十七日),张存敬攻克祁州,杀死祁州刺史杨约。

癸未,以保义留后硃友谦为节度使。
癸未(二十九日),朝迁任命保义留后朱友谦为保义节度使。

张存敬攻定州,义武节度使王郜遣后院都知兵马使王处直将兵数万拒之。处直请依城为栅,俟其师老而击之。孔目官梁汶曰:“昔幽、镇兵三十万攻我,于时我军不满五千,一战败之。今存敬兵不过三万,我军十倍于昔,奈何示怯,欲依城自固乎!”郜乃遣处直逆战于沙河,易定兵大败,死者过半,馀众拥处直奔还。甲申,王郜弃城奔晋阳,军中推处直为留后。存敬进围定州,丙申,硃全忠至城下,处直登城呼曰:“本道事朝廷尽忠,于公未尝相犯,何为见攻?”全忠曰:“何故附河东?”对曰:“吾兄与晋王同时立勋,封疆密迩,且婚姻也,修好往来,乃常理耳,请从兹改图。”全忠许之。乃归罪于梁汶而族之,以谢全忠,以缯帛十万犒师。全忠乃还,仍为处直表求节钺。处直,处存之母弟也。刘仁恭遣其子守光将兵救定州,军于易水之上。全忠遣张存敬袭之,杀六万馀人。由是河北诸镇皆服于全忠。
张存敬进攻定州,义武节度使王郜派遣后院都知兵马使王处直率兵数万进行抵抗。王处直请依城建筑栅栏,等到张存敬的军队疲乏懈怠,再发起攻击。孔目官梁汶说:“从前幽州、镇州的三十万军队攻我,当时我军不满五千,一战便打败了他们。现在张存敬的军队不过三万,我军是当年的十倍,怎么表示怯懦,想要依城自我固守呢!”王郜于是派遣王处直率兵在沙河迎战,结果易定军队被打得大败,死者过半,乘余的将士簇拥着王处直逃奔而回。甲申(三十日),王郜弃城投奔晋阳,军中将士推举王处直为留后。张存敬进兵包围定州,丙申(疑误),朱全忠到定州城下;王处直登城高呼道:“本道侍奉朝廷竭诚尽忠,对您未曾冒犯,为什么被攻击?”朱全忠说:“依附河东是什么缘故?”王处直回答说:“我哥哥与晋王一同讨平黄巢立功,辖地疆界贴近,并且是儿女亲家,谋求和好,互相往来,乃是通常情理;请从此以后改变主意。”朱全忠应允与他和好。于是,王处直把罪过归在梁汶身上并杀了他的全家,用来告谢朱全忠,又拿出绢帛十万犒劳朱全忠的军队。朱全忠于是率兵回去,并奏进表章请求授予王处直节度使。王处直是王处存的同母弟弟。刘仁恭派遣他的儿子刘守光率兵救援定州,驻扎在易水之上;朱全忠派遣张存敬袭击刘守光,杀死六万余人。从此,河北诸镇全都降服了朱全忠。

先是王郜告急于河东,李克用遣李嗣昭将步骑三万下太行,攻怀州,拔之,进攻河阳。河阳留后侯言不意其至,狼狈失据,嗣昭坏其羊马城。会佑国军将阎宝引兵救之,力战于壕外,河东兵乃退。宝,郓州人也。
在这之前,王郜向河东告急,李克用派遣李嗣昭率领步兵、骑兵三万人马,直下太行,进攻并拔取怀州,进而攻打河阳。河阳留后侯言没想到河东军队突然到达,十分狼狈,窘迫无依。李嗣昭破坏了河阳城外的羊马城。适逢佑国军将领阎宝领兵前来救援,在护城河外奋力战斗,河东军队才退走。阎宝是郓州人。

初,崔胤与上密谋尽诛宦官,及宋道弼、景务修死,宦官益惧。上自华州还,忽忽不乐,多纵酒,喜怒不常,左右尤自危。于是左军中尉刘季述、右宫中尉王仲先、枢密使王彦范、薛齐偓等阴相与谋曰:“主上轻佻多变诈,难奉事;专听任南司,吾辈终罹其祸。不若奉太子立之,尊主上为太上皇,引岐、华兵为援,控制诸籓,谁能害我哉!”
当初,崔胤与唐昭宗秘密谋划全部杀死宦官,等到宋道弼、景务死后,宦官更加恐惧。唐昭宗自华州回到京城以后,精神恍惚,抑郁不乐,常常纵情饮酒,喜怒无常,左右的人尤其人人自危。于是,左军中尉刘季述、右军中尉王仲先、枢密使王彦范、薛齐等暗中共同商量说:“主上轻浮而多机变欺诈,难于侍奉;并且凡事专听任宰相办理,我等终究要遭受他的祸害。不如立太子为皇帝,尊主上为太上皇,招岐州李茂贞、华州韩建的军队为援助,控制各个藩镇,谁还能加害我们呢!”

十一月,上猎苑中,因置酒,夜,醉归,手杀黄门、侍女数人。明旦,日加辰巳,宫门不开。季述诣中书白崔胤曰:“宫中必有变,我内臣也,得以便宜从事,请入视之。”乃帅禁兵千人破门而入,访问,具得其状。出,谓胤曰:“主上所为如是,岂可理天下!废昏立明,自古有之,为社稷大计,非不顺也。”胤畏死,不敢违。庚寅,季述召百官,陈兵殿庭,作胤等连名状,请太子监国,以示之,使署名。胤及百官不得已皆署之。上在乞巧楼,季述、仲先伏将士千人于门外,与宣武进奏官程岩等十馀人入请对。季述、仲先甫登殿,将士大呼,突入宣化门,至思政殿前,逢宫人,辄杀之。上见兵入,惊堕床下,起,将走,季述、仲先掖之令坐。宫人走白皇后,后趋至,拜请曰:“军容勿惊宅家,有事取军容商量。”季述等乃出百官状白上,曰:“陛下厌倦大宝,中外群情,愿太子监国,请陛下保颐东宫。”上曰:“昨与卿曹乐饮,不觉太过,何至于是!”对曰:“此非臣等所为,皆南司众情,不可遏也。愿陛下且之东宫,待事小定,复迎归大内耳。”后曰:“宅家趣依军容语!”即取传国宝以授季述,宦官扶上与后同辇,嫔御侍从者才十馀人,适少阳院。季述以银楇画地数上曰:“某时某事,汝不从我言,其罪一也。”如此数十不止。乃手锁其门,熔铁锢之,遣左军副使李师虔将兵围之,上动静辄白季述,穴墙以通饮食,凡兵器针刀皆不得入,上求钱帛俱不得,求纸笔亦不与。时大寒,嫔御公主无衣衾,号哭闻于外。季述等矫诏令太子监国,迎太子入宫。辛卯,矫诏令太子嗣位,更名缜。以上为太上皇,皇后为太上皇后。甲午,太子即皇帝位,更名少阳院曰问安宫。季述加百官爵秩,与将士皆受优赏,欲以求媚于众。杀睦王倚,凡宫人、左右、方士、僧、道为上所宠信者,皆榜杀之。每夜杀人,昼以十车载尸出,一车或止一两尸,欲以立威。将杀司天监胡秀林,秀林曰:“军容幽囚君父,更欲多杀无辜乎!”季述惮其言正而止。季述等欲杀崔胤,而惮硃全忠,但解其度支监督铁转运使而已。崔胤密致书全忠,使兴兵图返正。
十一月,唐昭宗在禁苑中打猎,因此摆酒纵饮,夜里大醉回宫,亲手杀死宦官、侍女数人。天明时分,已经是辰巳左右,宫门还没有开。刘季述到中书省告诉崔胤说:“宫中一定有了变故,我是内臣,能够根据实际情况自行斟酌处理,请进宫察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率领宫禁警卫一千人破门而入,经过访查讯问,获得具体情况。刘季述出来对崔胤说:“主上所为如此,岂可管理国家!废黜昏君,拥立明主,自古就这样做,为了国家大计,这样做不是叛逆。”崔胤害怕被杀,不敢违抗。庚寅(初六),刘季述召集文武百官到来,在殿庭布置了军队,起草崔胤等请太子代管国事的联名状,出示给文武官员看,让他们签名。崔胤及文武百官不得已,都签了名。昭宗在乞巧楼,刘季述、王仲先在门外埋伏一千名全武装的将士,与宣武进奏官程岩等十余人进楼请求奏对。刘季述、王仲先刚登殿,将士大声呼喊,突然冲入宣化门,到思政殿前,遇到宫人就杀。昭宗看见军队闯入,被惊吓得掉到床下,起来将要逃走,刘季述、王仲先架着让他坐下。宫人跑去禀报皇后,何皇后快步走来,向刘季述等拜请说:“军容使不要惊吓皇上,有事求军容使商量。”刘季述等于是拿出文武百官的联名状,禀告昭宗说:“陛下厌倦帝位,内外群情希望太子代行管理国家事务,请陛下在东宫颐养天年。”昭宗说:“昨天与卿等玩乐饮酒,不觉喝得太多。怎么能弄到这种地步!”刘季述等回答说:“这联名状不是我等所定,都是南司百官群情激昂,不能阻止啊!请陛下暂且前去东宫,等到事情稍微安定,再迎陛下回归正宫来罢了。”何皇后说:“皇上赶快依从军容使的话!”立即取出传国玺印授与刘季述。宦官扶持昭宗与何皇后同乘一车,与嫔御侍从十余人往少阳院去。刘季述用银画地,数落昭宗说:“某时某事,你不听从我的话,这是一条罪。”这样数十下还不停止。于是,刘季述亲手锁了少阳院的门,熔化铁水将锁灌实,派遣左军副使李师虔带兵将少阳院包围,昭宗一有动静就禀报刘季述,凿出墙洞来递送饮食。凡是兵器针刀都不能入内,昭宗要些钱帛全不成,要些纸笔也不给。当时天气十分寒冷,嫔御公主没有衣被,号哭之声传到墙外。刘季述等假传昭宗的诏书,令太子代管国事,迎太子入宫。辛卯(初七),刘季述等又假传昭宗的语书,令太子继承皇位,更名李缜。于是,以昭宗为太上皇,何皇后为太上皇后。甲(初十),太子即皇帝位,把少阳院改名叫问安宫。刘季述给百官加封爵位,参与将士都受到优厚的赏赐,想要以此向众人讨好。杀了睦王李倚,凡被唐昭宗宠信的宫人、侍臣、方士、僧侣、道人等,都用木棍打死。每夜所杀之人,白天用十辆车载着尸体送出,一车有时只一两具尸体,想要用此树立淫威。刘季述等将要杀司天监胡秀林,秀林说:“军容使幽禁君父,还想要多杀无辜吗!”刘季述畏惧他话的刚正而住手。刘季述想要杀崔胤,但畏惧朱全忠,于是就只解除了崔胤的度支盐铁转运使而已。

左仆射致仕张浚在长水,见张全义于洛阳,劝之匡复,又与诸籓镇书劝之。
左仆射张浚退休后住在长水,他到洛阳拜见张全义,劝他匡复君位;又给各藩镇写信进行劝说。

进士无棣李愚客游华州,上韩建书,略曰:“仆每读书,见君臣父子之际,有伤教害义者,恨不得肆之市朝。明公居近关重镇,君父幽辱月馀,坐视凶逆而忘勤王之举,仆所未谕也。仆窃计中朝辅弼,虽有志而无权;外镇诸侯,虽有权而无志。惟明公忠义,社稷是依。往年车辂播迁,号泣奉迎,累岁供馈,再复庙、朝,义感人心,至今歌咏。此时事势,尤异前日,明公地处要冲,位兼将相。自宫闱变故,已涉旬时,若不号令率先以图反正,迟疑未决,一朝山东侯伯唱义连衡,彭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其可得乎!此必然之势也。不如驰檄四方,谕以逆顺,军声一振,则元凶破胆,旬浃之间,二竖之首传于天下,计无便于此者。”建虽不能用,厚待之,愚坚辞而去。
进士无棣人李愚客居华州,给韩建上书,大要说:“我每读书,见父子君臣之间,有伤教化害礼义的,恨不得将他杀死并陈尸于市。韩公居守临近潼关的重镇,皇上被幽禁受辱一月有余,坐视凶恶叛逆而不出兵救援王室,我实在不能理解。我私下算计,朝中的辅弼之臣,虽然有志向,但没有实权;京外的藩镇强臣,虽然有实权,但没有志向。只有韩公忠贞仁义,是国家的依靠。往年皇上流离迁徒,您痛哭流涕,奉迎皇上驻跸华州,多年供给馈赠,重新恢复宗庙、朝廷,义感人心,至今歌颂。现在的事态形势,尤其与往日不同:韩公地处要冲,位兼将相。自宫中发生变故,至今已过十天,如果不首先号令天下带头谋划归复正道,迟疑不决,一旦山东侯伯举义联合,发兵西进,韩公想要求得自安,难道能够得到吗!这是必然之势。不如迅速传檄四方,使他们知道逆顺,这样,军队声威一振,首恶丧胆,十天左右,刘季述、王仲先两个内宫小臣的脑袋将传递于天下,没有比这更为便利的计策了。”韩建虽然不采用李愚的计策,却给他优厚的待遇。李愚坚决推辞而去。

硃全忠在定州行营,闻乱,丁未,南还。十二月,戊辰,至大梁。季述遣养子希度诣全忠,许以唐社稷输之;又遣供奉官李奉本以太上皇诰示全忠。全忠犹豫未决,会僚佐议之,或曰:“朝廷大事,非籓镇所宜预知。”天平节度副使李振独曰:“王室有难,此霸者之资也。今公为唐桓、文,安危所属。季述一宦竖耳,乃敢囚废天子,公不能讨,何以复令诸侯!且幼主位定,则天下之权尽归宦官矣,是以太阿之柄授人也。”全忠大悟,即囚希度、奉本,遣振如京师诇事。即还,又遣亲吏蒋玄晖如京师,与崔胤谋之;又召程岩赴大梁。
朱全忠在定州巡视军营,听到京城发生变乱,于丁未(二十三日)南下返回,十二月戊辰(十四日)到达大梁。刘季述派养子刘希度到大梁晋见朱全忠,答应把大唐社稷献纳给他;又派供奉官李奉本拿太上皇唐昭宗的诰命给朱全忠看。朱全忠犹豫未决,会同僚佐商议,有的说:“朝廷大事,不是藩镇应当于预的。”唯独天平节度副使李振说:“王室有难,这是成就霸业的资本。现在您是大唐的齐桓公、晋文公,安危所系。刘季述不过是一个宦官罢了,竟敢囚禁废黜天子,您不能讨伐,用什么再号令诸侯!况且幼主君位确定,那么国家政权就全归宦官了,这是把太阿剑柄交给他们啊!”朱全忠大悟,立即把刘希度、李奉本囚禁,派李振到京师去探察事态。李振回到大梁以后,朱全忠又派遣新吏蒋玄晖至京师,与崔胤密谋策划,又召宣武进奏官程岩赶赴大梁。

清海节度使薛王知柔薨。
清海节度使薛王李知柔去世。

是岁,加杨行密兼侍中。
这一年,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加封兼侍中。

睦州刺史陈晟卒,弟询自称刺史。
睦州刺史陈晟死,他的弟弟陈询自称剌史。

太子即位累旬,籓镇笺表多不至。王仲先性苛察,素知左、右军多积弊,及为中尉,钩校军中钱谷,得隐没为奸者,痛捶之,急征所负,将士颇不安。有盐州雄毅军使孙德昭为左神策指挥使,自刘季述等废立,常愤惋不平。崔胤闻之,遣判官石戬与之游。德昭每酒酣必泣,戬知其诚,乃密以胤意说之曰:“自上皇幽闭,中外大臣至于行间士卒,孰不切齿!今反者独季述、仲先耳,公诚能诛此二人,迎上皇复位,则富贵穷一时,忠义流千古;苟狐疑不决,则功落他人之手矣!”德昭谢曰:“德昭小校,国家大事,安敢专之!苟相公有命,不敢爱死!”戬以白胤。胤割衣带,手书以授之。德昭复结右军清远都将董彦弼、周承诲,谋以除夜伏兵安福门外以俟之。
太子即位几十天,各藩镇例应奏进的笺表大多不到。右军中尉王仲先性情苛刻细察,向来知道左、右军积弊很多,等到担任中尉,查考校核军中钱谷,查到隐没钱谷为奸的人,就痛加鞭打,紧急征索所欠;将士很不安宁。有盐州雄毅军使孙德昭,担任左神策指挥使,自刘季述废黜唐昭宗、强立太子之后,经常愤惋不平。崔胤听说后,派遗度支盐铁判官石戬与孙德昭交游。孙德昭每次饮酒到酣畅时,一定哭泣,石戬知道他诚实,就秘密按照崔胤的意思劝说他,说:“自太上皇幽禁以来,内外大臣以至于军队士卒,谁不咬牙切齿!如今造反的只有刘季述、王仲先二人而已,您如果能杀死这两个人,迎太上皇复位,就会富贵穷极一时,忠义流传千古;如果犹豫不决,就要功落他人之手了!”孙德昭叩谢说:“德昭不过是个小军官,国家大事,岂敢专擅!如果相公有命令,德昭不敢惜死。”石戬把孙德昭的情况禀报了崔胤。崔胤割下衣带,亲笔书写命令,交给孙德昭。孙德昭又结交右军清远都将董彦弼、周承诲,商量在除夕夜里伏兵安福门外,俟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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