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唐纪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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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二年戌申,公元八二八年
太和二年(戊申,公元828年)

春,三月,己卯,王智兴攻棣州,焚其三门。
春季,三月,已卯(二十三日),王智兴率兵攻打棣州,焚烧三个城门。

自元和之末,宦官益横,建置天子在其掌握,威权出人主之右,人莫敢言。辛已,上亲策制举人,贤良方正,昌平刘蕡对策极言其祸,其略曰:“陛下宜先忧者:宫闱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海内将乱。”又曰:’陛下将杜篡弑之渐,则居正位而近正人,远刀锯之贱,亲骨鲠之直,辅相得以专其任,庶职得以守其官,奈何以亵近五六人总天下大政!祸稔萧墙,奸生帷幄,臣恐曹节、侯览复生于今日。”又曰:“忠贤无腹心之寄,阃寺恃废立之权,陷先君不得正其终,致陛下不得正其始。”又曰:“威柄陵夷,籓臣跋扈。或有不达人臣之节,首乱者以安君为名;不究《春秋》之微,称兵者以逐恶为义。则政刑不由乎天子,征伐必自于诸侯。”又曰:“陛下何不塞阴邪之路,屏亵狎之臣,制侵陵迫胁之心,复门户扫除之役,戒其所宜戒,忧其所宜忧!既不能治于前,当治于后,既不能正其始,当正其终;则可以虔奉典谟,克承丕构矣。昔秦之亡也失于强暴,汉之亡也失于微弱。强暴则贼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则奸臣窃权而震主。伏见敬宗皇帝不虞亡秦之祸,不翦其萌。伏惟陛下深轸亡汉之忧,以杜其渐,则祖宗之鸿业可绍,三、五之遐轨可追矣。”又曰:“臣闻昔汉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馀事,其心甚诚,其称甚美,然而纪纲日紊,国祚日衰,奸宄日强,黎元日困者,以其不能择贤明而任之,失其操柄也。”又曰:“陛下诚能揭国权以归相,持兵柄以归将,则心无不达,行无不孚矣。”又曰:“法宜画一,官宜正名。今分外官、中官之员,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于南则亡命于北,或正刑于外则破律于中,法出多门,人无所措,实由兵农势异而中外法殊也。”又曰:’今夏官不知兵籍,止于奉朝请;六军不主兵事,止于养勋阶。军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内臣之职。首一戴武弁,疾文吏如仇雠。足一蹈军门,视农夫如草芥。谋不足以翦除凶逆,而诈足以抑扬威福;勇不足以镇卫社稷,而暴足以侵轶里闾。羁绁籓臣,干陵宰铺,隳裂王度,汩乱朝经。张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藏奸观衅之父,无伏节死难之义。岂先王经文纬武之旨邪!”又曰:“臣非不知言发而祸应,计行而身戮,盖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困,岂忍姑息时忌,窃陛下一命之宠哉!”
自从元和末年以后,宦官日益骄横跋扈,皇帝废立都由他们掌握,权威远在皇帝之上,百官敢怒而不敢言。这时,唐文宗亲自主持科举考试,贤良方正科考生、昌平县人刘在回答文宗的对策中,愤怒抨击宦官的专权的罪行,大意说:“陛下首先应当忧虑的是,宫廷即将发生变乱,国家即将出现危机,天下即将倾覆,海内即将大乱。”又说:“陛下如果真想杜绝有人可能篡夺皇位的野心,就应当端正自己的言行,亲近百官,疏远宦官,信用耿直忠正的大臣做宰相,主持朝政,使朝廷各个部门都能忠于自己的职守。但是,为什么现在却放任身边的五六个宦官专制朝政!这样下去,宫廷内部就必然酝酿祸乱,陛下身边出现奸邪小人,我担心汉桓帝时宦官曹节、侯览专权的局面又可能在今天重演。”又说:“忠正贤良的大臣得不到朝廷的信用,而宦官小人却窃取了废立皇帝的大权,使敬宗皇帝惨遭杀害,不能堂堂正正地终了一生,而陛下又被宦官所拥立即位,也不能堂堂正正地开始亲政。”又说:“现在,朝廷威信扫地,藩镇骄横跋扈,在此情况下,如果有不懂儒家人臣礼义的武夫悍将,就可能以安定皇位为名,首先举兵发动叛乱;而不明白孔子在《春秋》中微言大义的节将大臣,也可能以清君侧为旗号,举兵发动内战。这样一来,朝廷的大政方针就由不得陛下作主,征战讨伐都出于藩镇的好恶。”又说:“陛下为什么不下决心杜绝奸邪小人往上爬的门路,革除身边那些阿谀放纵的臣僚,制止当权宦官的凌辱和威于总结历史经验,从中汲取必要的教训,引以为戒;同时和朝廷大臣一起制定周密的计划,并注意保守秘密,设身处地替他们的处境考虑,以免遭受当权宦官的诬陷迫害。因此,我认为陛下既然已经未能在这以前有效地治理天下,也应当在今后力求做到这一点;既然已经未能在即位之初堂堂正正地开始亲政,也应当在今后堂堂正正地执掌朝政。如果这样,也就算是真正的奉行儒家的经典,继承祖宗所开创的宏图大业了。过去秦朝灭亡是由于皇帝强横残暴,而汉朝灭亡则是由于皇帝软弱无能。皇帝强横残暴,则乱臣贼子惧怕被杀,千方百计地谋害皇上;皇帝软弱无能,则朝廷大权易被奸臣窃取,威震皇上。先帝敬宗皇帝未能汲取秦朝灭亡的经验教训,把可能发生的问题消灭在萌牙之中,而导致自身被害。所以,陛下应当深入地总结汉朝灭亡的经验教训,根绝朝廷大权可能旁落的根源。这样,不仅能够真正继承祖宗的宏图大业,而且,也可追随三皇五帝所开创的圣贤大德。”又说:“我听说过去汉元帝刚刚即位的时候,就大刀阔斧地革除朝廷弊政七十多件,励精图治,内心十分虔诚,由此而获得朝廷内外对他的美好赞誉。然则,没过多久,朝政却日益紊乱,国家日益衰败,奸臣日益强盛,百姓日益贫困,原因在于他未能选拔德才兼备的大臣予以重任,以致朝廷大权落到奸臣手中的缘故。”又说:“陛下如果真的能够把朝廷大权交还宰相掌握,把军权交还大将执掌,那么,您励精图治的愿望就会完全实现,您所发布的诏令就会全部得到贯彻执行。”又说:“朝廷执法应当内外统一,设官任职应当名正言顺。现在,朝廷的官制区分为外官、内官,设置南衙、北司分别统辖。有人在南衙犯法,就逃往北司躲避;同一罪行在南衙被判刑,在北司却被枉法释免,以致当出多门,人们不知所措。原因在于国家自从兵制度崩溃后,兵农分离,宦官执掌军权,因而对中官、外官法律不一的缘故。”又说:“现在,朝廷的兵部不管军队,仅仅上朝时充数装装门面,禁卫六军大将不统帅兵马,仅仅靠勋爵领取俸禄而已。而由宦官担任的军容使掌握军权,藩镇军将都依附于由宦官的担任的监军。宦官一旦身着军装,就视文官如同仇敌,鄙视农夫如同草芥。他们在朝廷用兵伐叛时毫无谋略,而耀武扬威时却诡计多端;保卫国家时胆怯无勇,而侵掠百姓时却凶狠残暴。他们在地方钳制和欺凌节度使,在朝廷凌辱宰相,败坏法纪,搅乱朝政。他们倚仗掌握军权的威势,在朝廷挟制皇帝上,同时,又假借皇上的诏令,对下驾驭百官和藩镇,心怀叵测,伺机而动,牟取私利,却毫无忠义之心去为国家赴难而死的节义。朝政弄到这个地步,难道是古代的圣王所倡导的用文武功治理天下的本意吗?”又说:“我并非不知道自己毫无顾忌地抨击宦官后,必然遭受他们的打击报复,即使皇上采纳我的意见,我也难免被迫害致死。只是由于痛感国家面临危机,百姓身处水深火热,因此,岂能眼看着这些丑恶的现象,为了牟取陛下的一官半职,而不闻不问呢?”

闰月,丙戌朔,史宪诚奏遣其子副大使唐、都知兵马使亓志绍将兵二万五千趣德州讨李同捷。时宪诚欲助同捷,唐泣谏,且请发兵讨之;宪诚不能违。
闰三月,丙戌朔(初一),史宪诚上奏朝廷说,他已派遣儿子、魏博节度副大使史唐、都知兵马使亓志绍率领二万五千人前往德州,讨伐李同捷。当时,史宪诚本想援助李同捷,史唐一边哭泣,一边劝阻,请求遵循朝廷命令,发兵讨伐。史宪诚无言拒绝,只好同意。

甲午,贤良方正裴休、李郃、李甘、杜牧、马植、崔玙、王式、崔慎由等二十二人中第,皆除官。考官左散骑常侍冯宿等见刘蕡策,皆叹服,而畏宦官,不敢取。诏下,物论嚣然称屈。谏官、御史欲论奏,执政抑之。李郃曰:“刘蕡下第,我辈登科,能无厚颜!”乃上疏,以为:“蕡所对策,汉、魏以来无与为比。今有司以蕡指切左右,不敢以闻,恐中良道穷,纲纪遂绝。况臣所对不及蕡远甚,乞回臣所授以旌蕡直。”不报。蕡由是不得仁于朝,终于使府御史。牧,佑之孙;植,勋之子;式,起之子;慎由,融之玄孙也。
甲午(初九),参加贤良方正科考试的考生裴休、李、李甘、杜牧、马植、崔、王式、崔慎由等二十二人应试中选,都被授予官职。担任考官的左散骑常侍冯宿等人看到刘的对策后,都赞叹不绝,十分佩服他的才能和胆识,但由于惧怕宦官,而不敢录取。朝廷录取的诏书宣布后,舆论哗然,都认为刘被冤屈。谏官和御史台官员打算上奏反映,被当权宰相所制止。考生李说:“刘落选,而我们却中举了,能不感到厚颜无耻吗?”于是上疏,认为:“刘对策的水平,自从汉和魏以来,没有人能够和他相比。现在,考官考虑到刘的对策抨击陛下左右的亲信宦官,不敢把他的对策上报陛下,我担心这样一来,忠正贤良的读书人今后入仕做官再无指望,朝廷的法纪至此荡然无存。况且我的对策远不如刘,请求朝廷把授予我的官职转授给刘,作为对他的表彰。”没有得到答复。于是,刘一直未能在朝廷任职,到他去世为止,都在藩镇担任幕僚。杜牧是杜佑的孙子;马植是马勋的儿子;王式是王起的儿子;崔慎由是崔融的玄孙。

夏,六月,晋王普薨。辛酉,赠悼怀太子。
夏季,六月,晋王李普去世。辛酉(初七),朝廷追赠谥号为悼怀太子。

初,萧太后幼去乡里,有弟一人。上即位,命福建观察使求访,莫知所在。有茶纲役人萧洪,自言有姊流落,商人赵缜引之见太后近亲吕璋之妻,亦不能辨,与之俱见太后。上以为得真舅,甲子,以为太子洗马。
当初,唐文宗的母亲萧太后从小离开故乡,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文宗即位后,命福建观察使为太后寻找弟弟,福建观察使报告说,已不知下落。有一个给茶商当役夫的人名叫萧洪,自称有一个姐姐流落他乡,不知去向。商人赵缜把萧洪引见给萧太后的亲戚吕璋的妻子,吕璋的妻子无法辨别真假,于是,带他一起去见萧太后。文宗便以为萧洪就是自己的真舅舅,甲子(初十),任命萧洪为太子洗马。

峰州刺史王升朝叛。庚辰,安南都护武陵韩约讨斩之。
峰州刺史王升朝叛乱。庚辰(二十六日),安南都护、武陵县人韩约出兵讨伐,把王升朝斩首。

王庭凑阴以兵及盐粮助李同捷,上欲讨之。秋,七月,甲辰,诏中书集百官议其事。宰相以下莫敢违,卫尉卿殷侑独以为:“廷凑虽附凶徒,事未甚露,宜且含容,专讨同捷。”己巳,下诏罪状廷凑,命邻道各严兵守备,听其自新。九月,丁亥,王智兴奏拔棣州。
王庭凑暗地里援助李同捷兵器、食盐和粮食,唐文宗打算讨伐王庭凑。秋季,七月;甲辰(二十日),文宗下诏,命中书门下召集百官商议讨伐王庭凑的事。宰相和百官都无人敢有违抗,只有卫尉卿殷侑认为:“王庭凑虽然附合李同捷叛乱,但这件事尚未显露,所以,朝廷应当暂且容忍,集中兵力讨伐李同捷。”已巳(疑误),文宗下诏公布王庭凑的罪行,命邻近成德的各个藩镇严兵守备,等候王庭凑改过自新。九月,丁亥(初四),王智兴奏称攻下横海管辖的棣州。

李寰自晋州兵赴镇,不戢士卒,所过残暴,至则拥兵不进,但坐索供馈。庚寅,以寰为夏绥节度使。
新任横海节度使李寰从晋州率兵前往横海赴任,一路对士卒不加约束,听任士卒掠夺百姓。到达前线后,又拥兵不进,只是向朝廷索取粮饷供给。庚寅(初七),朝廷任命李寰为夏绥节度使。

甲午,诏削夺王庭凑官爵,命诸军四面进讨。
甲午(十一日),唐文宗下诏,撤销王庭凑担任的成德节度使的职务及其爵位,命令诸道兵马四面围攻讨伐。

加王智兴守司徒,以前夏绥节度使傅良弼为横海节度使。
唐文宗任命王智兴暂守司徒,任命前夏绥节度使傅良弼为横海节度使。

岳王绲薨。
岳王李绲去世。

庚戌,容管奏安南军乱,逐都护韩约。冬,十月,洋王忻薨。
庚戌(二十七日),容管奏报安南发生军乱,都护韩约被驱逐。冬季,十月,洋王李忻去世。

魏博败横海兵于平原,遂拔之。
魏博军队在平原打败横海军队,接着,乘胜攻占了平原城。

十一月,癸未朔,易定节度使柳公济奏攻李同捷坚固寨,拔之。又破其兵于寨东。时河南、北诸军讨同捷久未成功,每有小胜,则虚张首虏以邀厚赏,朝廷竭力奉之,江、淮为之耗弊。
十一月,癸未朔(初一),易定节度使柳公济奏称在沧州的西面攻占了李同捷设置的坚固寨,接着,又在坚固寨东打败横海军队。这时,河南、河北诸道出兵讨伐李同捷,一直没有较大进展,他们每取得一点小小的胜利,就向朝廷虚报斩获敌军的人数,邀求优厚的赏赐。朝廷竭尽全力供给诸军粮饷,以致江淮地区的百姓消耗疲弊,不堪而担。

傅良弼至陕而薨。乙酉,以左金吾大将军李祐为横海节度使。
傅良弼赶赴横海上任,走到陕州时死去。乙酉(初三),唐文宗任命左金吾大将军李为横海节度使。

甲辰,禁中昭德寺火,延及宫人所居,烧死者数百人。
甲辰(二十二日),宫中昭德寺着火,火势延伸到宫女居住的地方,烧死几百人。

十二月,丁已,王智兴奏兵马使李君谋将兵济河,破无棣。壬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处厚薨。
十二月,丁巳(初六),王智兴上奏说,他的兵马使李君谋率兵渡过黄河,攻破横海管辖的无棣县壬申(二十一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处厚去世。

李同捷军势日蹙,王庭凑不能救,乃遣人说魏博大将亓志绍使杀史宪诚父子取魏博。志绍遂作乱,引所部兵二万人还逼魏州。丁丑,命谏议大夫柏耆宣慰魏博,且发义成、河阳兵以讨志绍。
李同捷在官军的四面围攻下,军势日渐紧迫。王庭凑无法再加援救,于是,派人去游说魏博大将亓志绍,劝他杀节度使史宪诚父子,夺取魏博。亓志绍于是叛乱。率领本部兵力二万人回逼魏州。丁丑(二十六日),唐文宗命谏议大夫柏耆前往魏博安抚将士,同时,征发义成、河阳两道兵马讨伐亓志绍。

戊寅,以翰林学士路隋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戊寅(二十七日),唐文宗任命翰林学士路隋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辛已,史宪诚奏亓志绍兵屯永济,告急求援。诏义成节度使李听帅沧州行营诸军以讨志绍。
辛巳(三十日),史宪诚奏报:亓志绍已率兵进驻永济。于是,向朝廷告急并请求援助。唐文宗下诏,命义成节度使李听率领讨伐李同捷的沧州行营诸军,前往魏博征讨亓志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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