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汉纪二十

 资治通鉴在线阅读   2023-12-30 10:42   206 次浏览 人阅读  0 条评论

孝元皇帝上初元三年(乙亥,公元前四六年)
孝元皇帝上初元三年(乙亥,公元前四六年)

春,诏曰:“珠厓虏杀吏民,背畔为逆。今廷议者或言可击,或言可守,或欲弃之,其指各殊。朕日夜惟思议者之言,羞威不行,则欲诛之;狐疑辟难,则守屯田;通于时变,则忧万民。夫万民之饥饿与远蛮之不讨,危孰大焉?且宗庙之祭,凶年不备,况乎辟不嫌之辱哉!今关东大困,仓库空虚,无以相赡,又以动兵,非特劳民,凶年随之。其罢珠崖郡,民有慕义欲内属,便处之;不欲,勿强。”
春季,元帝颁诏:“珠崖郡匪徒杀害官吏人民,背叛国家。在朝廷会议上,臣僚们有的主张镇压,有的主张坚守城池,有的主任放弃,意见不同。我日夜思考他们的意见:为了维护朝廷的威严,只有诛杀。为了长期相持,只有实行屯田。通达时局的变迁,则忧虑民众的处境,现在的问题是,人民饥馑,与不讨伐远方蛮族的叛乱,哪一个危险大?连朕祭祀祖先处所的祭品,都因荒年的缘由不能全备,何况边境上小小的羞辱挫败?现在函谷关以东人民正逢困难,仓库空虚,无法维持生活,如果再征集丁壮作战,不仅使人民疲劳,而且还要发生荒年。现在决定撤销珠崖郡,百姓有向慕仁义,愿意迁到中国内地的,可以随处定居。不愿意迁移的,不要勉强。”

夏,四月,乙末晦,茂陵白鹤馆灾;赦天下。
夏季,四月,乙未夜,茂陵白鹤馆失火;大赦天下。

夏,旱。
夏季,大旱。

立长沙炀王弟宗为王。
元帝赐封已故长沙王刘旦的弟弟刘宗,继任长沙王。

长信少府贡禹上言:“诸离宫及长乐宫卫,可减其太半以宽繇役。”六月,诏曰:“朕惟烝庶之饥寒,远离父母妻子,劳于非业之作,卫于不居之宫,恐非所以佐阴阳之道也。其罢甘泉、建章宫卫,令就农。百宫各省费。条奏,毋有所讳。”
长信少府贡禹上书建议:“各离宫跟长乐宫的警卫部队,可以减少大半,用以减轻百姓的劳役负担。六月,元帝下诏:“朕顾念到民众饥寒,远离父母妻子,从事不是他们本行的工作,保卫君王不常居住的宫殿,恐怕不是促进阴阳合和的办法。现在,撤销甘泉、建章两宫的守卫部队,命令他们回乡务农。朝廷官员应在节约经费上,提出方案奏报,不要有所忌讳。”

是岁,上复擢周堪为光禄勋,堪弟子张猛为光禄大夫、给事中,大见信任。
本年,元帝又提拔周堪任光禄勋。周堪的学生张猛为光禄大夫,兼给事中,大受信任。

孝元皇帝上初元四年(丙子,公元前四五年)
孝元皇帝上初元四年(丙子,公元前四五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效泰畤。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赦汾阴徒。
春季,正月,元帝前往甘泉宫,祭祀天神。三月,前往河东郡,祭祀大地之神,赦免在后土庙的所在地汾阴服刑的犯人。

孝元皇帝上初元五年(丁丑,公元前四四年)
孝元皇帝上初元五年(丁丑,公元前四四年)

春,正月,以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三月,上行幸雍,祠五畤。
春季,正月,擢升周子南君姬延年为周承休侯。三月,元帝到雍城,祭祀五方上帝。

夏,四月,有星孛于参。
夏季,四月,有异星出现在参星之旁。

上用诸儒贡禹等之言,诏太官毋日杀,所具各减半;乘舆秣马,无乏正事而已。罢角抵、上林宫馆希御幸者、齐三服官、北假田官、盐铁官、常平仓。博士弟子毋置员,以广学者。令民有能通一经者。皆复。省刑罚七十馀事。
元帝采用儒家学者和贡禹等人的建议,下令:大官不要每天都宰杀牡畜,供应的伙食,减少一半。皇帝使用的御车御马,只要维持驾供祭把、春猎等正常使用就够了。撤销角抵这种表演游戏,释放位于上林苑的宫殿馆舍内很少有机会同皇帝见面的宫女,撤销位于齐郡的三座织造厂,放弃北假一带皇家农田,撤销盐铁官,撤销常平粮仓,博士弟子的名额不加限制,黎民对儒家经典,能精道其中任何一经的,都免除赋税徭役。废除刑罚七十余项判例。

陈万年卒。六月,辛酉,长信少府贡禹为御史大夫。禹前后言得失书数十上,上嘉其质直,多采用之。
御史大夫陈万年去世。六月辛酉,提拔长信少府贡禹为御史大夫。贡禹曾前后数十次上书,对元帝的得失进行规劝。元帝赏识他的坦率正直,多数都予采纳。

匈奴郅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怨汉拥护呼韩邪而不助己,困辱汉使者乾江乃始等;遣使奉献,因求侍子。汉议遣卫司马谷吉送之,御史大夫贡禹、博士东海匡衡以为:“郅支单于乡化末醇,所在绝远,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还。”吉上书言:“中国与夷狄有羁縻不绝之义,今既养全其子十年,德泽甚厚,空绝而不送,近从塞还,示弃捐不畜,使无乡从之心,弃前恩,立后怨,不便。议者见前江乃无应敌之数,智勇俱困,以致耻辱,即豫为臣忧。臣幸得建强汉之节,承明圣之诏,宣谕厚恩,不宜敢桀。若怀禽兽心,加无道于臣,则单于长婴大罪,必遁逃远舍,不敢近边。没一使以安百姓,国之计,臣之愿也。愿送到庭。”上许焉。既到,郅支单于怒,竟杀吉等;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强,恐见袭击,欲远去。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与诸翕侯计,以为:“匈奴大国,乌孙素服属之。今郅支单于困在外,可迎置东边,使合兵取乌孙而立之,长无匈忧矣。”即使使到坚昆,通语郅支。郅支素恐,又怨乌孙,闻康居计,大说,遂与相结,引兵而西。郅支人众中寒道死,馀财三千人。到康居,康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欲倚其威以胁诸国。郅支数借兵击乌孙,深入至谷城,杀略民人,驱畜产去。乌孙不敢追。西边空虚不居者五千里。
匈奴郅支单于栾提呼屠吾斯认为他跟漢朝距离遥远,加之怨恨漢朝帮助呼韩邪单于栾提稽侯,而不帮助他,因此,使漢朝使节江乃始等陷于艰难屈辱之中。同时,派使节进贡,要求送还在漢朝当人质的儿子栾提驹于利受。朝廷商议派卫司马谷吉护送人质回国。御史大夫贡禹、博士东海郡人匡衡一致认为:“郅支单于对漢朝并没有心悦诚服,所居又在遥远绝域,我们的使节送他的儿子,送到边塞就可以回来了。”谷吉上书说:“漢朝对蛮族,有长期笼络和约束的关系,我们已经养育郅支单于的儿子十年之久,恩德很厚。如果不送他到家,而只送到边塞,那就显示出永远跟他断绝关系,使他无法再向往并从命漢朝。抛弃从前的恩德,却结下以后的怨仇,似不相宜!参与意见的人,鉴于江乃始缺乏对敌人应变的才能,智慧勇敢都无法施展,以致受到羞辱,事先替我担忧。我有幸手执大漢的旄节,承奉圣明的诏书,传布漢朝对匈奴深厚的恩德,预料郅支单于不敢无礼。如果狼子野心,加暴虐于我,那么,他就犯下了滔天大罪,必然逃得很远,不敢接近边塞。牺牲一个使节,而使普天下老百姓获得安宁,这是国家的利益所在,也是我个人的志愿。因此,我愿把郅支单于的儿子送到匈奴的王庭。”元帝批准了谷吉的请求。谷吉把郅支单子的儿子送到王庭,不料郅支单于以怨报德,竟杀害谷吉等人。他感到自己有负漢恩,又听说呼韩邪单于的势力正日益强盛,恐怕受到袭击,想向西迁移。恰恰在这个时候,康居王国不断受到乌孙王国的侵略,处境窘迫,康居王跟各翕侯商议,认为:「匈奴是一个大国,乌孙一向臣属于它。而今,郅支单于困处在国境之外,我们可以迎请他驻防东部边界,然后共同攻灭乌孙,由郅支单于当乌孙王。这样对匈奴的忧患也就可以永远解除了。”计议一定,就派使节到坚昆王国,晋见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一向恐惧,又怨恨乌孙王国,听到康居王国的计划,大喜,于是就与康居王国结盟,率领部队向西进发。途中,因天气寒冷,不少人被冻死,最后只剩下三千人。到达康居王国后,康居王把女儿嫁给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也把女儿嫁给康居王。康居对郅支单于非常尊敬,打算借匈奴的武力,威胁各邻国。郅支单于多次率领康居和匈奴联军,攻击乌孙王国。一度攻陷乌孙王国的都城赤谷城,屠杀及掳掠人民、财产、牲畜,乌孙王国无力反击,西部五千里广大地区,完全残破,无人居住。

冬,十二月,丁末,贡禹卒。丁已,长信少府薛广德为御史大夫。
冬季,十二月丁未(初九),御史大夫贡禹去世。丁巳(十九日),提升长信少府薛广德为御史夫夫。

孝元皇帝上永光元年(戊寅,公元前四三年)
孝元皇帝上永光元年(戊寅,公元前四三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视毕,因留射猎。薛广德上书曰:“窃见关东困极,人民流离。陛下日撞亡秦之钟,听郑、卫之乐,臣诚悼之。今士卒暴露,从官劳倦,愿陛下亟反宫,思与百姓同忧乐,天下幸甚!”上即日还。
春季,正月,元帝前往甘泉宫,在郊外祭祀天神。祭祀完毕,就留那里举行围猎。薛广德上书说:“函谷关以东地区,困顿以达极点,百姓流离失所,而陛下却每天撞着被灭亡的秦国的大钟,听着郑国、卫国的音乐,我对此实在害怕。卫护陛下的大军,暴露在原野之上,随从的官员,疲劳困倦。希望陛下火速回宫,心里想着跟百姓同忧同乐。这样,才是天下的大福。”元帝当天即回到长安。”

二月,诏:“丞相、御史举质朴、敦厚、逊让、有行者,光禄岁以此科第郎、从官。”
二月,元帝下诏:“丞相、御史荐举质朴、忠厚、逊让、德行良好的四类人士,光禄勋每年比照这四项要求考核郎官和从官,按成绩排列等第。”

三月,赦天下。
三月,大赦天下

雨雪、陨霜,杀桑。秋,上酎祭宗庙,出便门,欲御楼船。薛广德当乘舆车,免冠顿首曰:“宜从桥。”诏曰:“大夫冠。”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矣!”上不说。先驱光禄大夫张猛进曰:“臣闻主圣臣直。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御史大夫言可听。”上曰:“晓人不当如是邪!”乃从桥。
雨雪交加,降霜,桑树落叶纷纷。秋季,元帝用重酿之酒祭祀祖庙,出便门,准备乘楼船。薛广德拦着皇家卫队,脱下官帽,叩头,说:“请走桥。”元帝传下话来,说:“请御史大夫戴上官帽!”薛广德说:“陛下如果不接受我的建议,我就在此自杀,用鲜血污染车轮,陛下就进不了祖庙啦!”元帝不高兴。负责开道的光禄大夫张猛说:“我说说主上圣明,臣子自然正直。坐船危险,而过桥却安全,圣明的君主不冒危险。御史大夫的话,可以听从!”元帝说:“劝告别人,应象这样把道理说清楚!”于是改从桥上走。

九月,陨霜杀稼,天下大饥。丞相于定国,大司马、车骑将军史高,御史大夫薛广德,俱以灾异乞骸骨。赐安车、驷马、黄金六十斤,罢。太子太傅韦玄成为御史大夫。广德归,县其安车,以传示子孙为荣。
九月,严霜再降,毁掉农田庄稼,天下发生大的饥荒。丞相于定国,大司马、车骑将军史高,御史大夫薛广德,都因为这场天灾,引咎辞职。元帝批准,分别赏赐他们带有车厢的坐车、四匹马、黄金六十斤,罢了官。提升太子太傅韦玄成担任御史大夫。薛广德回到故乡,把皇上赏赐给他的安车悬挂起来,留传给子孙,以示荣幸。

帝之为太子也,从太中大夫孔霸受《尚书》。及即位,赐霸爵关内侯,号褒成君,给事中。上欲致霸相位,霸为人谦退,不好权势,常称“爵位泰过,何德以堪之!”御史大夫屡缺,上辄欲用霸;霸让位,自陈至于再三。上深知其至诚,乃弗用。以是敬之,赏赐甚厚。
元帝当太子的时候,跟太中大夫孔霸学习《尚书》。等到即位,封孔霸关内侯,号褒成君,兼给事中。元帝想请孔霸当丞相,可是孔霸为人谦逊退让,不喜爱权势,常说:“如果爵位太高贵,我的品德和能力都不能胜任!”御史大夫屡次空缺,元帝屡次都拟任命孔霸,孔霸坚决辞让,至于两次三次。元帝确知他出于诚心,才不再勉强,但因此对他更为尊敬,赏赐更加丰厚。

戊子,侍中,卫尉王接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九月戊子(二十四日),元命任命侍中、卫尉王接当大司马,兼车骑将军。

石显惮周堪、张猛等,数谮毁之。刘更生惧其倾危,上书曰:“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臣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箫《韶》九成,凤皇来仪。至周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则日月薄食,水泉沸腾,山谷易处,霜降失节。由此观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今陛下开三代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贤不肖浑殽,白黑不分,邪正杂糅,忠谗并进;章交公车,人满北军,朝臣舛午,胶戾乖剌,更相谗诉,转相是非;所以营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按春秋六年之中,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原其所以然者,由谗邪并进也;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矣。夫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谗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则政日乱;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则政日治。昔者鲧、共工、驩兜与舜、禹杂处尧朝,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当是时,迭进相毁,流言相谤,岂可胜道哉!帝尧、成王能贤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荣华至今。孔子与季、孟偕仕于鲁,李斯与叔孙俱宦于秦,定公、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故以大乱,污辱至今。故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言守善笃也。《易》曰:‘涣汗其大号’,言号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逾时而反,是反汗也;用贤未能三旬而退,是转石也。《论语》曰:‘见不善如探汤。’今二府奏佞诌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故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拨山,如此,望阴阳之调,不亦难乎!是以群小窥见间隙,缘饰文字,巧言丑诋,流言、飞文哗于民间。故《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诚足愠也。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传相汲引,不为比周,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今佞邪与贤臣并交戟之内,合党共谋,违善依恶,歙歙訿々,数设危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圣未有无诛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罚,孔子有两观之诛,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览《否》、《泰》之卦,历周、唐之所以为法,原秦、鲁之所消以为戒,考祥应之福。省灾异之祸,以揆当世之变,放远佞邪之党,坏散险诐之聚,杜闭群枉之门,方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显见其书,愈与许、史比而怨更生等。
中书令石显忌惧光禄勋周堪、光禄大夫张猛等,不断在元帝面前诬陷诽谤他俩。已经被罢黜成了平民的刘更生,害怕有一天会被陷害,于是上书说:“我听说舜帝任命九官,大家济济一堂,互相礼让,和睦达到了顶点。众多的臣子在朝廷中互相和睦,万物则在原野上欣欣向荣,所以洞萧吹出著名的《韶乐》九章,凤凰飞来朝拜。到了周厉王、周幽王的时侯,朝廷臣僚不再和睦,转而互相排斥怨恨,则日食、月食相继发生,冷冽的泉水沸腾翻涌,高山深谷改变位置,隆霜失去调节,失去控制。由此看来,和睦可以招来祥瑞,互相抵触则会遭成灾异,祥瑞多则国家安定,灾异多则国家自然陷于危境。这是天地运转的规律,古今一贯的公理。而今,陛下开创三代盛世的宏业,招揽儒家学者,给他们优厚的待遇,宽容他们的过失,使大家同时进取。然而,今天贤能的人跟一些坏人混杂在一起,黑白不分,正邪不辩,使忠奸同时进入政界。臣民上书,由公车署接待,因上书不妥而被捕的,满满地囚禁在北军监狱。朝廷臣僚意见不和,互相拆台,甚至谗言陷害,惹出不少是非。以不实之词欺骗君主,影响君主判断,这类事情很多,无法一一陈述。他们结党搭帮,往往同心合力,去陷害正直大臣。正直大臣晋升,是国家治的表现,正直大臣遭受陷害,是国家乱的所由。面对治乱契机,却不知道任用谁,而天灾变异屡屡出现,我所以寒心的原因在此。陛下登极以来已有六年。春秋时代天下纷争,天灾变异从没有象如今这么密集。所以如此,是因为说别人坏话的人和邪恶的人都进入朝廷的缘故。说别人坏话的人和邪恶的人之所以同时进入朝廷,是因为陛下心怀猜疑。既然任用贤能去推行妥善的政令措施,如果受到陷害,贤能的人被排除,妥善的政令措施也就终止。由于陛下有怀疑之心,所以才招来奸臣陷害之口;由于陛下不能当机立断,才给群邪打开大门。说别人坏话的人和邪恶的人得意,则有德行和有才能的人失意,群邪增多则正人减少。所以《易经》上有否卦和泰卦,小人那一套如果得到欣赏,君子的主张就无法实行,则政治日益混乱,君子的主张如果得到欣赏,小人那一套就无法实行,则政治日益走上轨道。从前鲧、共工、驩兜,跟舜、禹同在尧的朝廷中当官,周公跟管叔、蔡叔一同居于周朝的高位。当时,他们之间,互相诋毁,流言中伤,不可胜言!帝尧、成王能够肯定舜、禹、周公的德行才能,而排除共工、管叔、蔡叔,所以国家十分安定,荣耀显达永垂直到今日。孔子与季孙斯、孟孙何忌,同时在鲁国作官,李斯和叔孙通,都在秦朝当官,鲁定公、泰始星认为季孙斯、孟孙何忌、李斯贤能,而排除孔子、叔孙通,所以国家大乱,羞辱一直流传到今天。这可以证明:治和乱,荣和辱,首先在于君主信任什么人?已经信任贤能,就要坚持,而不再动摇。《诗经》说:「我的心虽非磐石,但却不可逆转」,说明坚持善行的忠实态度。《易经》说:「出令如出汗。」说明君主发号施令,犹如出汗。汗既流出,不能再返回体内。可是现在的情形是,有善各政的命令,颁布之后不到三个月,即行取消,是一种「返汗」现象。任用贤能的人,不到三十天便逐出朝廷,像转动一块石头一样容易。《论语》说:看见邪恶,好象用手去探试滚水。」而今,二府所弹劾的谄佞之辈,不应再留在朝廷。可是历经数年,并没有离开。所以颁布命令,如同返汗;任用贤能,却跟转石头一样容易。而排除邪恶,简直象拔起一座大山一样困难。在这种情形下,希望阴阳调和,不也是很困难的吗?!因此一群小人,到处早找漏洞,运用文字技巧,丑化、诋毁别人,制造谣言,写匿名信,在民间广为流传。所以《诗经》说」我心乱如麻忧愁如焚,只因为触怒一群小人。」小人猖獗到如此程度,实在使人愤慨。从前,孔于跟他的学生颜渊、子贡互相推荐赞扬,没有人攻击他们结党营私。禹、后稷、皋陶互相提拔,也没有人攻击他们勾结同类。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忠心为国,没有邪念。而今,奸佞的小人,跟贤德的君子,手拿剑戟,同时在宫内担任禁卫官。奸佞的小人勾结在一起,共设阴谋,违背善良,走向罪恶,不干本职工作,不断设下险恶的圈套,决心使君主跳进去。如果有一天忽然君主相信他们的忠城,这正是天地用变异先行提出警告,而灾难不断发生的原因。自古以来,圣明的君主从来没有不经过诛杀,就可以使国家治理好的。所以舜帝流放了作恶多端的「四凶」杌、饕餮。而孔子也曾在两观之下,诛杀奸佞之徒少正卯。然后圣贤的教化,才得以推行。而今,以陛下的贤明智慧,诚能深思天地大公无私之心,警惕《易经》中否、泰二卦的立意,参考唐尧和周成王的兴盛,作为榜样,而以秦王朝和鲁国的衰亡,作为借鉴。注意到祥瑞带给国家的幸福,与自然灾害带给国家的祸患,用以考察当前局势的变化,放逐奸佞邪恶的小人,击破专门从事阴险构陷的集团,关闭群邪幸进之门,广开正大光明的道路,坚决果断,不再犹豫怀疑,使是非明显可知,则百种奇异的天灾都会消灭,众多祥瑞都会来临,这是太平的基础,万代的利益。”石显看到这份奏章,与许、史两姓皇亲勾结得更紧,而把刘更生等恨入骨髓。

是岁,夏寒,日青无光,显及许、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上内重堪,又患众口之浸润,无所取信。时长安令杨兴以材能幸,常称誉堪,上欲以为助,乃见问兴:“朝臣龂龂不可光禄勋,何邪?”兴者,倾巧士,谓上疑堪,因顺指曰:“堪非独不可于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臣见众人闻堪与刘更生等谋毁骨肉,以为当诛;故臣前书言堪不可诛伤,为国养恩也。”上曰:“然此何罪而诛?今宜奈何?”兴曰:“臣愚以为可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师傅之恩,此最策之得者也。”上于是疑之。
这年夏季,天飞寒冷,太阳呈青色,黯淡无光。石显跟许、史二大家族,都说这是周堪、张猛当权引起的天变。元帝尊重周堪,可是面对众口一辞的攻击,又无法堵他们的嘴。当时,长安县县令杨兴以才干能力受到尚识,而且常常称赞宣扬周堪。元帝想得到他的帮助,于是召见杨兴,问他:“有些大臣忿恨、反对光禄勋周堪,这是为什么?”杨兴是官场上的狡诈而看风行事的人物,认为皇帝对周堪已经不信任了,于是顺势指责说:“周堪不但没有能力当光禄勋,就是当一个乡下的里长邻长,也不适宜。我从前听说,人们认为周堪跟刘更生等人挑拨离间陛下的骨肉亲情,应当诛杀。我之所以持不同意见,并不是赞成他们,只是为国家培养恩德。”元帝问,“那么用什么罪名可以杀他?现在应当怎么办?”杨兴答道:“我愚昧的意见是,赐封周堪关内侯,给他三百户人家的采邑,不让他掌权管事。这样的话,圣上可以仍维持师傅的旧恩,应是最上等的策略。”元帝于是对周堪、张猛开始怀疑。

司隶校尉琅邪诸葛丰始以特立刚直著名于朝,数侵犯贵戚,在位多言其短。后坐春夏系治人,徙城门校尉。丰于是上书告堪、猛罪,上不直丰,乃制诏御史:“城门校尉丰,前与光禄勋、光禄大夫猛在朝之时,数称言堪、猛之美。丰前为司隶校尉,不顺四时,修法度,专作苛暴以获虚威;朕不忍下吏,以为城门校尉。不内省诸己,而反怨堪、猛以求报举,告按无证之辞,暴扬难验之罪,毁誉恣意,不顾前言,不信之大也。朕怜丰之耆老,不忍加刑,其免为庶人!”又曰:“丰言堪、猛贞信不立,朕闵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迁堪为河东太守,猛槐里令。”
司隶校尉琅邪郡人诸葛丰,以刚强正直,不随波逐流,而闻名朝野,多次冒犯皇亲国戚,所以权贵大都说他的坏话。后来被控为在春李和夏季逮捕犯人,不顺天时,贬谪当城门校尉。他于是上书控告周堪、张猛有罪。皇帝认为诸葛丰不正直于是下诏:“城门校尉诸葛丰,以前与光禄勋周堪、光禄大夫张猛,同在朝廷的时候,多次称赞周堪、张猛的美德。诸葛丰当司隶校尉时,不顺应四时天意,不遵守法令制度,专用苛刻凶暴的手段来树立威严的外貌。我不忍心法办,令他改任城门校尉,想不到他不自知反省,反而怨恨周堪、张猛,以求报复。控告的全是没有证据的话,揭发的全是无法证明的罪,随心所欲地毁谤和赞扬,不顾从前的言论,全无信义到了极点。我怜悯诸葛丰年纪衰老,不忍施刑,立即贬作平民。”又颁布诏书:“诸葛丰指控周堪、张猛毫无忠贞信守,朕心怀悯恻,不肯追究,而又惋惜二人的才干无法报效国家。决定贬周堪当河东郡太守,张猛当槐里县县令。”

臣光曰:诸葛丰之于堪、猛,前誉而后毁,其志非为朝廷进善而去奸也,欲比周求进而已矣。斯亦郑朋、杨兴之流,乌在其为刚直哉!人君者,察美恶,辨是非,赏以劝善,罚以惩奸,所以为治也。使丰言得实,则丰不当绌;若其诬罔,则堪、猛何辜焉!今两责而俱弃之,则美恶、是非果何在哉!
臣司马光说:诸葛丰对十周堪、张猛,从前赞扬,后来毁谤,其目的不是为国家进贤除奸,不过是投靠皇亲集团,企图飞黄腾达而已。他也属于郑朋、杨兴一类人,何来的刚烈正直?作为君主,应该察看善恶,明辨是非,用奖赏鼓励善行,用刑罚惩治奸邪,这样才是治理国家的原则。如果诸葛丰的话属实,则他不应被罢官。如果他是以不实之辞诬陷人,则周堪、张猛又有什么罪呢?而今双方都受到责罚,同时废弃,那么善与恶,是与非,区别又在哪里?

贾捐之与杨兴善。捐之数短石显,以故不得官,稀复进见;兴新以材能得幸。捐之谓兴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见,言君兰,京兆尹可立得。”兴曰:“君房下笔,言语妙天下;使君房为尚书令,胜五鹿充宗远甚。”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兰为京兆,京兆,郡国首,尚书,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则不隔矣!”捐之复短石显,兴曰:“显方贵,上信用之;今欲进,第从我计,且与合意,即得入矣!”捐之即与兴共为荐显奏,称誉其美,以为宜赐爵关内侯,引其兄弟以为诸曹;又共为荐兴奏,以为可试守京兆尹。石显闻知,白之上,乃下兴、捐之狱,令显治之,奏“兴,捐之怀诈伪,更相荐誉,欲得大位,罔上不道!”捐之竟坐弃市,兴髡钳为城旦。
贾捐之与杨兴友好。贾捐之多次抨击石显,因此不得作官,更很少有机会见到皇帝。而杨兴正因才能受到黄帝的赏识。贾捐之对杨兴说:“京兆尹出缺已久,如果我能面见圣上推荐他,这个职位马上就可以得到。”杨兴说:“你笔下生花,言语精妙。假如你能当尚书令,可比现在的尚书令五鹿充宗高明得多。”贾捐之说:「我如果能取代五鹿充宗,你当京兆尹,京师是全国的中心,而尚书掌握全国官员的政治命运,天下一定局势安定,经济繁荣,士人与皇上就再不会隔阂。”说完,又抨击石显。杨兴说:“石显权势如日中天,圣上正信任他。我们如果谋求上进,必须听从我的计划,只要能称他的心,合他的意,就可以成功。”于是二人联名上书,赞扬石显美德,建议应封爵关内侯,而使他的兄弟入宫充任中书或尚书的下属官员。然后,二人又呈上共同拟定,而由贾捐之单独署名的奏章,保荐杨兴,认为应考虑由他担任京兆尹。石显看透二人钻营的心计,报告元帝,于是把杨兴、贾捐之逮捕下狱。元帝令石显审讯,审讯后,石显上奏说:“杨兴、贾捐之心怀奸诈,互相标谤,企图攫取朝廷高官,欺骗陛下,大逆不道!结果贾捐之竟然被绑赴市上斩首,杨兴被剃光头发,罚作苦工。

臣光曰:君子以正攻邪,犹惧不克。况捐之以邪攻邪,其能免乎!
臣司马光说:君子用正道攻击邪道,还怕不能取胜。何况贾捐之用邪道攻击邪道,怎能避免祸殃!

徙清河王竟为中山王。
元帝改封清河王刘竟为中山王。

匈奴呼韩邪单于民众益盛,塞下禽兽尽,单于足以自卫,不畏郅支,其大臣多劝单于北归者。久之,单于竟北归庭,民众稍稍归之,其国遂定。
匈奴呼韩邪单于的民众日益增多,而塞下的飞禽野兽,也几乎绝尽。同时,单于足以自卫,不再害怕郅支单于的袭击。很多大臣建议北归故土。又过了一段时间,呼韩邪单于终于北返王庭。散布在其他地区的部落,渐渐归附于他,国家于是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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