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汉纪二十

 资治通鉴在线阅读   2023-12-30 10:42   239 次浏览 人阅读  0 条评论

起昭阳作噩,尽屠维单阏,凡七年。
起(癸酉,公元前四八年),止(己卯,公元前42年),一共七年。

孝元皇帝上初元元年(癸酉,公元前四八年)
孝元皇帝上初元元年(癸酉,公元前四八年)

春,正月,辛丑,葬孝宣皇帝于杜陵;赦天下。
春季,正月四日,孝宣皇帝刘洵被安葬在杜陵;大赦天下。

三月,丙午,立皇后王氏,封后父禁为阳平候。
三月十日,汉元帝刘奭封王政君为皇后,封王政君老父王禁为阳平候。

以三辅、太常、郡国公田及苑可省者振业贫民;赀不满千钱者,赋贷种、食。
刘奭 下诏:把三辅、太常、各郡各封国公田及 皇家林苑的节余经费跟产物赈济贫民,帮助创业;家产不满一千钱的,供给或借贷种子、食粮。

封外祖父平恩戴侯同产弟子中常侍许嘉为平恩侯。
刘奭封外祖父平恩戴侯许广汉同胞弟弟的儿子许嘉为平恩侯。

夏,六月,以民疾疫,令太官损膳,减乐府员,省苑马,以振困乏。
夏季,六月,传染病流行,刘奭命御厨房减少菜饭,减少音乐部的官员,减少皇家马匹,救济难民。

秋,九月,关东郡、国十一大水,饥,或人相食;转旁郡钱谷以相救。
秋季,九月,函谷关以东十一个郡与封国,大水成灾,发生大饥荒,有些地方,人民互相残杀,煮吃对方尸体,汉政府转运其它郡、其它封国的粮食救济。

上素闻琅邪王吉、贡禹皆明经洁行,遣使者征之。吉道病卒。禹至,拜为谏大夫。上数虚已问以政事,禹奏言:“古者人君节俭,什一而税,亡它赋役,故家给人足。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宫女不过十馀人,厩马百馀匹。后世争为奢侈,转转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臣愚以为如太古难,宜少放古以自节焉。方今宫室已定,无可奈何矣;其馀尽可减损。故时齐三服官,输物不过十笥;方今齐三服官,作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巨万,厩马食粟将万匹。武帝时,又多取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宫。及弃天下,多藏金钱、财物,鸟兽、鱼鳖凡百九十物;又皆以后宫女置于园陵。至孝宣皇帝时,陛下恶有所言,群臣亦随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过度,诸侯妻妾或至数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数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及众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实地下。其过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罪也。唯陛下深察古道,从其俭者。大减损乘舆服御器物,三分去二;择后宫贤者,留二十人,馀悉归之,及诸陵园女无子者,宜悉遣;厩马可无过数十匹,独舍长安城南苑地,以为田猎之囿。方今天下饥馑,可无大自损减以救之称天意乎!天生圣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娱乐而已也。”天子纳善其言,下诏,令诸宫馆希御幸者勿缮治;太仆减谷食马;水衡省肉食兽。
元帝早就听说琅邪郡(郡治今山东诸城市)的王吉、贡禹全都精通儒家五经,德行廉洁,特派使节把二人征召到长安(西漢都城,今陕西西安市)。王吉在途中病逝。贡禹到了之后,被任命当谏议大夫。元帝屡次谦恭地向他请教如何治理国家。贡禹说:“古时候,君王都很节约,因而用度也很有限,除了征收十分之一的赋税外,没有其它赋税遥役,所以家家户户都保持自给自足的生活。高帝、孝文、孝景皇帝,宫女不过十多人,御马不过百余匹。但是后世迫不及待地追求享受,恶性发展,就越来越严重了。上行下效,臣属也跟着奢侈。我愚昧地认为完全仿效太古,当然困难,但至少也应效法近代祖先的事迹。现在,宫殿的兴建,告一段落,已经无可奈何了,而其它的开支,应尽量减少。从前设立在齐国(封国都城位于今山东淄博市临淄区)的皇家织造厂,每年为皇家织造的衣裳,不过十个竹箱。而今,所属的三座织造厂,每厂工人都有数千人,每年消耗亿万钱之巨。而吃粮食的皇家御马,已达一万余匹。武帝时,又收取美女数千人,用来填满不断增加的皇宫。等到皇帝驾崩,陪葬的金钱,财物、乌兽、鱼鳖多达一百九十种。而把所有的美女,送到墓园,看守坟墓。先帝的陪葬物也是如此,只以陛下身为人子,不便更改。官员也乐于援照前例,至为痛惜。“至尊如此,在下位的人受到影响。一个男人所拥有的妻妾,人多数都超过常态。王侯贵族的姬妾有的多到数百人,富豪官员甚至小史小民,有的仅歌女就数十人。内多怨女,而无法娶到妻子的男人,自然跟着增多。至于陪葬,天下莫不把金钱财宝,随着遗体埋入地下。这种过失,应由上面负责,全是大臣们一切援例的结果。“我建议陛下,查考古人道理,遵循节约正途,减少御车、衣服、器物的开支——减去三分之二。皇宫美女,只留下二十人,其余的全部送回她们自己的家。凡在陵园的美女以及凡没有生子女的,都应释放。御马不要超过十匹。只留下上林苑(位于京城长安周边的皇家园林)南部地区,作为打猎之用,其它的全部发还给人民。而今,天下陷于严重的饥馑荒年,难道不应该急切地缩小支出,用做拯救困苦的人民,回报天意?上天设立君王是要为人民谋福利,不是为他一个人自己享乐。”元帝采纳贡禹的建议,下诏:凡是皇帝很少前往的宫殿以后不再修理。让太仆(九卿之一,掌管皇家车马)减少御用马匹,水衡官员减少供应皇帝观赏或打猎用的野兽。

臣光曰:忠臣之事君也,责其所难,则其易者不劳而正;补其所短,则其长者不劝而遂。孝元践位之初,虚心以问禹,禹宜先其所急,后其所缓。然则优游不断,谗佞用权,当时之大患也,而禹不以为言;恭谨节俭,孝元之素志也,而禹孜孜而言之,何哉!使禹之智足不以知,乌得为贤!知而不言,为罪愈大矣!
臣司马光说:忠臣侍奉君王,应要求君王去做较为困难的事。那么,较容易的事用不着费多大力气,便可纳入正规。只要能弥补短缺,长度过分的地方,自然修正。元帝刚刚即位,向贡禹虚心请教,贡禹应该先在最重要的事情上着手,而把次要的事情,留在第二步。优柔寡断,邪恶之辈掌握权柄,正是当时最严重的忧患,贡禹不在这方面发言。谨慎节约,正是元帝所具有的,贡禹却煞有介事提出建议,原因何在?假使他的智慧连这都不知道,怎么可称贤能?假使他知道却不肯说,罪就更大。

匈奴呼韩邪单于复上书,言民众困乏。诏云中、五原郡转谷二万斛以给之。
匈奴的呼韩邪单于再次向朝廷上书,说他们的民众贫困窘迫。元帝下诏从云中郡、五原郡划拨二万斛粮食支援他们。

是岁,初置戊己校尉,使屯田车师故地。
这一年,漢朝第一次设立戊己校尉,负责在原车师国的地方屯田驻军。

孝元皇帝上初元二年(甲戌,公元前四七年)
孝元皇帝上初元二年(甲戌,公元前四七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乐陵侯史高以外属领尚书事,前将军萧望之、光禄大夫周堪为之副。望之名儒,与堪皆以师傅旧恩,天子任之,数宴见,言治乱,陈王事。望之选白宗室明经有行散骑、谏大夫刘更生给事中,与侍中金敞并拾遗左右。四人同心谋议,劝导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乡纳之。史高充位而已,由此与望之有隙。
春季,正月,元帝前往甘泉宫,祭祀天神。乐陵侯史高以外戚的缘由主管尚书台事宜,前将军萧望之、光禄大夫周堪,作他的副手。萧望之是当时著名的大儒,与周堪曾担任过元帝的老师,情谊很深。元帝对二人很信任,屡次宴请接见二人,谈论历代的安危兴衰,陈述国家的大政方针。萧望之推荐皇族出身,精通儒家经典,品行纯正的散骑、谏大夫刘更生,兼任给事中,又推荐侍中金敞,同在元帝之右,纠正元帝的过失。四人同心合力,筹谋商议,规劝引导元帝实行古代制度,打算多方纠正政治上的失误,元帝对此心意向往,且纳用其言。史高不过在高位上充数罢了,因此跟萧望之有了嫌隙。

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自宣帝时久典枢机,明习文法;帝即位多疾,以显久典事,中人无外党,精专可信任,遂委以政,事无小大,因显白决,贵幸倾朝,百僚皆敬事显。显为人巧慧习事,能深得人主微指,内深贼,持诡辩,以中伤人,忤恨睚眦,辄被以危法;亦与车骑将军高为表里,议论常独持故事,不从望之等。
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从宣帝时代,就长期掌管中枢机要,熟悉法令条文。元帝即位后,常常患病。因为石显长期担任要职,又是宦宫,无婚姻之家,少骨肉之亲,在朝廷中没有党羽,精明干练,可以信任,于是就把大权托会给他。朝廷事无大小,都通过石显转奏,再由皇帝裁断。石显的权势,超越所有朝臣,文武百官,都对他恭敬地侍奉。石显为人,灵巧聪明,通晓事理,很能领会元帝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旨意。他心肠阴险狠毒,以似是而非的狡辩,诬陷他人,任何一点小小的怨恨,就会被他滥用法律加害。他跟车骑将军史高相勾结,在讨论国家大事时,常坚持奉行旧制度,不接受萧望之等人的主张。

望之等患苦许、史放纵,又疾恭、显擅权,建白以为:“中书政本,国家枢机,宜以通明公正处之。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之义。”由是大与高、恭、显忤。上初即位,谦让,重改作,议久不定,出刘更生为宗正。
萧望之等人憎恶许嘉、史高的骄奢,又痛恨弘恭、石显的专权,于是向元帝建议:“中书是传宣诏书的地方,位居朝廷中枢,掌管机要,应该由光明正大的人士担任那里的工作。武帝因为常在后宫宴饮欢乐,才改用宦官,这不是古代的制度。请解除宦官兼任中书官职的规定,这才符合古代君主不接近因受刑罚致残之人的礼制。”这项建议激化了萧望之与史高、私恭、石显的矛盾。而元帝刚即位不久,谦让谨慎,不想轻易改变祖先的安排。所以这件事久议不决,最后还是把刘更生由中朝调出,改任外朝官宗正。

望之、堪数荐名儒、茂材以备谏官,会稽郑朋阴欲附望之,上书言车骑将军高遣客为奸利郡国,及言许、史弟子罪过。章视周堪,堪白:“令朋待诏金马门。”朋奏记望之曰:“今将军规抚,云若管、晏而休,遂行日昃,至周、召乃留乎?若管、晏而休,则下走将归延陵之皋,没齿而已矣。如将军兴周、召之遗业,亲日昊之兼听,则下走其庶几愿竭区区奉万分之一!”望之始见朋,接待以意;后知其倾邪,绝不与通。朋,楚士,怨恨,更求入许、史,推所言许、史事,曰:“皆周堪、刘更生教我;我关东人,何以知此!”于是侍中许章白见朋。朋出,扬言曰:“我见言前将军小过五,大罪一。”待诏华龙行污秽,欲入堪等,堪等不纳,亦与朋相结。
萧望之、周堪多次向元帝推荐著名学者和秀才,作为谏官人选。会稽郡人郑朋试图投靠萧望之,于是上书元帝,揭发车骑将军史高派遣门客到各地营私,以及许、史两大家族子弟的罪恶。元命把这份奏拿章给周堪过目,周堪建议说:“命令郑朋在金马门等待召见。”郑朋遂上一份签呈给萧望之,说:“现在将军为国家谋划法制,只不过当个管仲、晏婴,便心满意足?还是忙得过了中午才吃饭,直追周公、召公的勋业才停止?如果目标不过是当管仲、晏婴,那么我马上将回到故乡延陵,去看守祖先的坟墓,以终天年。如果在于复兴周公、召公留下的事业,那么我也许愿意竭尽小小的力量,奉献给你!”萧望之开始接见郑朋,推心置腹相待。可是不久就看出他是一个投机取巧的邪恶之徒,与他断绝了往来。郑朋是楚地土人,由失望而怨恨,于是就改而投靠许嘉、史高。对他过去所做的事解释说:“那都是周堪、刘更生教唆我干的,我远在函谷关以东,怎么知道朝廷里的事?”侍中许章,于是奏请元帝亲自召见郑朋。在跟元帝对话后,郑朋出了皇宫,宣称:“我向圣上检举萧望之有五项小过,一项大罪。”待诏华龙,品行恶劣,也想加入周堪等人组成的派系,周堪等不肯接纳。华龙就与郑朋勾结在一起。

恭、显令二人告望之等谋欲罢车骑将军,疏退许、史状,候望之出休日,令朋、龙上之。事下弘恭问状,望之对曰:“外戚在位多奢淫,欲以匡正国家,非为邪也。”恭、显奏:“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举,数谮诉大臣,毁离亲戚,欲以专擅权势。为臣不忠,诬上不道,请谒者召致廷尉。”时上初即位,不省召致廷尉为下狱也,可其奏。后上召堪、更生,曰:“系狱。”上大惊曰:“非但廷尉问邪!”以责恭、显,皆叩头谢。上曰:“令出视事。”恭、显因使史高言:“上新即位,未以德化闻于天下,而先验师傅。即下九卿、大夫狱,宜因决免。”于是制诏丞相、御史:“前将军望之,傅朕八年,无它罪过。今事久远,识忘难明,其赦望之罪,收前将军、光禄勋印绶;及堪、更生皆免为庶人。”
弘恭、石显命令郑朋、华龙联合控告萧望之等密谋罢黜车骑将军史高,使圣上疏远许、史两大家族。等到萧望之休假那天,郑朋、华龙把奏章呈递。元帝交付弘恭查办。在询问萧望之时,萧望之回答说:“外戚身居高位,大多荒淫奢侈,我期望圣上疏远他们,是为了扶正国家,并没有邪恶的意念。”在取得口供后,弘恭、石显联合上奏说:“萧望之、周堪、刘更生,结党营私,互相称许推荐,多次诋毁国家重臣,离间陛下的骨肉至亲,图谋控制朝廷,独揽权势。作为一个臣子是不忠。陷陛下于不义是无道。请派谒者把全案移送廷尉”当时元帝即位不久,不了解移送廷尉是关进监狱,于是就批准了奏请。后来,元帝要召唤周堪、刘更生,左右回答说:“他们已被逮捕关押。元帝大惊说:“不是说廷尉仅仅问话呀?”责备弘恭、石显,二人都叩头请罪。元帝说:“快请他们出来办公!”弘恭、石显唆使史高对元帝说:“陛下刚刚即位,没有以德感人而闻名全国,就用法律处理师傅。既然已把九卿、大夫级官员下狱,也不好再让他们官复原职,不如就此将他们免职。”元帝于是下诏给丞相、御史前将军萧望之,作过我八年的师傅,没有其它罪过,只因年纪已老,记忆力减退,赦免他的罪过,撤销他的前将军、光禄勋职务,而周堪、刘更生一律贬为庶人。

二月,丁巳,立弟竟为清河王。
二月的丁巳日,元帝册封他的弟弟刘竟为清河王

戊午,陇西地震,败城郭、屋室,压杀人众。
戊午日,陇西郡发生地震。城墙、房屋毁坏,压死很多人。

三月,立广陵厉王子霸为王。
三月,元帝册封原广陵厉王的儿子刘霸承袭他父王的爵位。

诏罢黄门乘舆狗马,水衡禁囿、宜春下苑、少府佽飞外池、严籞池田假与贫民。又诏赦天下,举茂材异等、直言极谏之士。
元帝颁布诏令:撤销黄门所管理的御车、御狗、御马。水衡都尉所属的皇家花园,宜春宫所属的御花园,少府所属的皇家佽飞外池,以及皇家弋射鸟苑中的田地,统统租订给贫民耕种。又大赦天下,命有关部门推荐优秀人才和有特别能力的人,以及直言进谏人士。

夏,四月,丁巳,立子骜为皇太子。待诏郑朋荐太原太守张敞,先帝名臣,宜傅辅皇太子。上以问萧望之,望之以为敞能吏,任治烦乱,材轻,非师傅之器。天子使使者征敞,欲以为左冯翊,会病卒。
夏季,四月,元帝赐封刘骜为皇太子。待诏郑朋推荐太原郡太守张敞,是先帝时代有名的重臣,可以做皇太子的师傅并辅佐皇太子。元帝询问萧望之,征求他的食见。萧望之认为张敞是一位能干的官员,可以胜任治理头绪繁杂纷乱的工作,但是行为轻佻,不具备师傅的器量和资质。元帝于是改变主意,征召张敞,准备任命他为左冯翊。不巧张敞因病去世。

诏赐萧望之爵关内侯,给事中,朝朔望。
元帝赐萧望之封爵关内侯,兼给事中,每月初一、十五日朝见。

关东饥,齐地人相食。
函谷关以东发生饥荒,齐国地区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秋,七月,己酉,地复震。
秋季,七月的己酉日,再次发生地震。

上复征周堪、刘更生,欲以为谏大夫;弘恭、石显白,皆以为中郎。
元帝再次征召周堪、刘更生,准备任命他们当谏大夫。弘恭、石显从中作梗,元帝于是改命三人当中郎。

上器重萧望之不已,欲倚以为相;恭、显及许、史子弟、侍中、诸曹皆侧目于望之等。更生乃使其外亲上变事,言“地震殆为恭等,不为三独夫动。臣愚以为宜退恭、显以章蔽善之罚,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如此,则太平之门开,灾异之愿塞矣。”书奏,恭、显疑其更生所为,白请考奸诈,辞果服;遂逮更生系狱,免为庶人。
元帝一直非常尊重萧望之,想请他担任丞相。弘恭、石显,与许史两大家族的子弟,以及侍中、诸曹,都嫉妒萧望之等人。而这时刘更生指使他的外亲,就地震灾难,上书说:“地震发生,大概是针对弘恭等来的,而不是因为三个老匹夫。我非常愚昧,但我认为,应该罢黜弘恭、石显,以示对于压制善良的惩罚。应该进升萧望之等,以便疏通贤能上进的道路。如果是这样,则天下太平的大门洞开,自然灾害的泉源也就阻塞了。”奏章呈上之后,弘恭、石显怀疑是刘更生干的,要求元帝准许追究其中的奸诈真相。据查,果然受到刘更生指使,于是逮捕刘更生,囚禁于牢狱,免官,贬为平民。

会望之子散骑、中郎亻及亦上书讼望之前事,事下有司,复奏:“望之前所坐明白,无谮诉者,而教子上书,称引亡辜之诗,失大臣体,不敬,请逮捕。”弘恭、石显等知望之素高节,不诎辱,建白:“望之前幸得不坐,复赐爵邑,不悔过服罪,深怀怨望,教子上书,归非于上,自以托师傅,终必不坐,非颇屈望之于牢狱,塞其怏怏心,则圣朝无以施恩厚。”上曰:“萧太傅素刚,安肯就吏!”显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语言薄罪,必无所忧。”上乃可其奏。冬,十二月,显等封诏以付谒者,敕令召望之手付。因令太常急发执金吾车骑驰围其第。使都至,召望之。望之以问门下生鲁国硃云,云者,好节士,劝望之自裁。于是望之仰天叹曰:“吾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不亦鄙乎!”字谓云曰:“游,趣和药来,无久留我死!”竟饮鸠自杀。天子闻之惊,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狱,果然杀吾贤傅!”是时,太官方上昼食,上乃却食,为之涕泣,哀动左右。于是召显等责问以议不详,皆免冠谢,良久然后已。上追念望之不忘,每岁时遣使者祠祭望之冢,终帝之世。
恰好萧望之的儿子散骑、中郎萧伋也上书为其父呼冤。奏章交付给有关部门。有关部门复查后上奏说:“萧望之以前被指控的罪证很明确,并不是诬告陷害。他却教唆儿子,向陛下上书,引用《诗经》上关于无罪的诗篇。有失大臣的体面,大不敬,请逮捕审讯。”弘恭、石显等了解萧望之平素气节高尚,不可能接受下狱的屈辱,因此建议说:“萧望之侥幸没有牵连进前案中去,而又得赐爵位封邑,他不悔过认罪,反而满腹牢骚,教唆儿子上书,把过失推到陛下身上。自以为是陛下的师傅,无论怎么都不会治罪。如果不用监狱的痛苦抑制他的骄傲自信,那么陛下就再也无法施厚恩于臣子了!”元帝说:“萧师傅素来性情刚烈,怎么肯去坐牢?”石显等人说:“人,谁不看重性命,而萧望之被指控的,不过语言上的轻罪,必定不会有任何意外。”元帝于是同意奏请。冬季,十二月,石显等把诏书封好,交给谒者,令今让萧望之亲自拆封。同时下令太常迅速调发执金吾所属部队,包围萧望之住宅。谒者到了萧宅,召唤萧望之。萧望之就此问他的学生鲁国人朱云,朱云崇尚节操,建议萧望之自杀。萧望之仰天长叹:“我曾经立于丞相之列,而今年纪已超过六十。这么老的年纪被关进监狱,去苟且求生,岂不鄙贱?”遂呼唤朱云的字说:“游,快把药和好,不要延长我等死的时间!”于是饮下鸩酒,自杀身死。元帝接到报告,大为震惊。拍案说:“我本来就怀疑他不会去坐牢,果然杀了我的好师傅。”这时,内官正呈上午餐,元命拒不进食,泪流满面,悲哀感动了旁边的人。于是召唤石显等责问,石显等承认当初判断错误,都摘掉官帽,叩头请罪,过了很久,事情才算了结。元帝追思哀悼萧望之,不能忘情,每年四季都派使节去他坟墓前祭祀,直到自己去世方止。

臣光曰:甚矣孝元之为君,易欺而难寤也!夫恭、显之谮诉望之,其邪说诡计,诚有所不能辨也。至于始疑望之不肯就狱,恭、显以为必无忧。已而果自杀,则恭、显之欺亦明矣。在中智之君,孰不感动奋发以厎邪臣之罚!孝元则不然。虽涕泣不食以伤望之,而终不能诛恭、显,才得其免冠谢而已。如此,则奸臣安所惩乎!是使恭、显得肆其邪心而无复忌惮者也。
臣司马光说:元帝这位君王,太奇怪了,容易受欺骗,而又难以醒悟。弘恭、石显诬陷萧望之,其阴谋诡计,诚然有时候很难分辨。然而,元帝开始已经怀疑萧望之不会愿意入狱,弘恭、石显,却以为不必担心出现意外,不久果然自杀,则弘恭、石显的欺诈,已至为明显。即令是中等智慧的君王,也会情绪激动,勃然大怒,给奸邪的臣子以应得的惩罚。而元帝则不然,虽然以痛哭流涕、拒不进食来哀悼师傅,却终究不能杀掉弘恭、石显,只不过使他们脱下官帽,跪下请罪而已。如此,奸臣又怎么惩治呢?这正是导致弘恭、石显肆意妄为,毫无忌惮的原因所在。

是岁,弘恭病死,石显为中书令。
这年,弘恭因病而死,石显继任中书令。

初,武帝灰南越,开置珠厓、儋耳郡,在海中洲上,吏卒皆中国人,多侵陵之。其民亦暴恶,自以阻绝,数犯吏禁,率数年壹反,杀吏;汉辄发兵击定之。二十馀年间,凡六反。至宣帝时,又再反。上即位之明年,珠厓山南县反,发兵击之。诸县更叛,连年不定。上博谋于群臣,欲大发军。待诏贾捐之曰:“臣闻尧、舜、禹之圣德,地方不过数千里,西被流沙,东渐于海,朔南暨声教,言欲与声教则治之,不欲与者不强治也。故君臣歌德,含气之物各得其宜。武丁、成王、殷、周之大仁也,然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荆,北不过朔方,是以颂声并作,视听之类咸乐其生,越裳氏重九译而献,此非兵革之所能致也。以至于秦,兴兵远攻,贪外虚内而天下溃畔。孝文皇帝偃武行文,当此之时,断狱数百,赋役轻简。孝武皇帝厉兵马以攘四夷,天下断狱万数,赋烦役重,寇贼并起,军旅数发,父战死于前,子斗伤于后,女子乘亭障,孤儿号于道,老母、寡妇饮泣巷哭,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今关东民众久困,流离道路。人情莫亲父母,莫乐夫妇;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此社稷之忧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助饥馑,保全元元也。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雠。’言圣人起则后服,中国衰则先畔,自古而患之,何况乃复其南方万里之蛮乎!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习以鼻饮,与禽兽无异,本不足郡县置也。颛颛独居一海之中,雾露气湿,多毒草、虫蛇、水土之害;人未见虏,战士自死。又非独珠厓有珠、犀、玳瑁也。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其民譬犹鱼鳖,何足贪也!臣窃以往者羌军言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逾千里,费四十馀万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夫一隅为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毋功乎!求之往古则不合,施之当今又不便,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无以为。愿遂弃珠厓,专用恤关东为忧。”上以问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陈万年以为当击,丞相于定国以为:“前日兴兵击之连年,护军都尉、校尉及丞凡十一人,还者二人,卒士及转输死者万人以上,费用三万万馀,尚未能尽降。今关东困乏,民难摇动,捐之议是,”上从之。捐之,贾谊曾孙也。
起初,漢武帝吞并南越,在海南岛上,开始设置珠崖郡、儋耳郡。官吏以及士兵,全是由中原派去的漢人。多有侵夺排挤当地土著的事。而土著人也很强悍,认为海南岛隔绝在大海之外,所以无视法令,不断起来暴乱。大约每隔几年,就起事一次,杀害官吏。漢朝每次都出动军队,予以平定。二十余年之间,共发生过六次起事。到宣帝在位期间,又有两次起事。元帝即位的第二年,珠崖郡山南县发生起事,漢朝出兵镇压。而其它各县也跟着叛乱,接连数年,不能平定。元帝广泛征求大臣的意见,准备出动大军镇压。待诏贾捐之说:“我曾经听说,尧、舜、禹这些圣明有德的君王,其版图的范围,不过数千方里。西接流沙,东滨大海,朔方以南都是中国声威和教化普及的地区。声明:愿接受中国声威和教化的,中国就去治理;不愿接受中国声威和教化的,中国决不强迫。因此君王和臣子,都有德可以歌颂,凡有生命的动物,都得到它们的需要。武丁、成王,是商王朝和周王朝至仁的君王,然而版图东方不过到达江国、黄国,西方不过到达氐、羌二部落,南方不过到达荆蛮之地,北方不过到达朔方。目此颂扬的声音遍起,凡是会听会看的生物,都乐于生存。越裳部落经过九重翻译,而向中国进贡,这不是兵力可以得到的。后来到了秦王朝,出动军队远征,贪功于千万里之外,却使国内的防卫虚弱,天下背叛,期廷崩溃。到了漢文帝时,停息武备,修明文教,在那个时代,审理和判决的案件,不过几百起,赋税和徭役,少而简单。到了漢武帝时,磨好武器,喂饱战马,用以打击东西南北四方夷族,审理和判决的案件,多达几万起,赋税频繁,徭役沉重。农民起事,如火如荼,而大军不断出击,作父亲的刚刚在前方战死,做儿子又相继为战事而负伤。女人守卫边塞的堡垒,孤儿在道路上啼哭,老母、寡妇在破陋的小巷里泪流满面,吞声而哭。这都是开拓的疆土太大,战争不能停止的原因。而现在,函谷关以东人民,长期困穷,流离失所。人情,最亲莫过于父母,最乐莫过于夫妇。到了卖妻子、卖儿女,法律不能禁止,道义无法责备的地步,这是国家的忧患啊。现在陛下不能忍受一时的愤怒,准备驱使壮士,把他们推入大海之中,在那个蛮荒错暗的孤岛上,显示威力,这不是拯救饥馑,保全百姓的好方法。《诗经》说:「愚蠢的荆蛮人,竟敢与大国为敌。」意思是说:圣人出现,各族自然归服,中国衰落,各族首先背叛。从古代起,担忧的就是这个,何况更在荆蛮部落南方万里之外的各蛮族呢?骆越的黎民,父亲与儿子同在一条河里洗澡,习惯上都用鼻子饮水,与禽兽没有什么不同,本来没有条件设置郡县。单独地孤悬在大海之中,雾大露重,气候潮湿,多有毒草、毒虫、毒蛇,以及水土灾害。还没有看见敌人,战士已经病死。而且,也并不是只有珠崖郡才出产珍珠、犀牛、玳瑁。抛弃它,一点也不可惜。不加征伐,一点不损损喜朝廷的威望。那里的百姓好象鱼鳖,不值得争取。我私下再用以前平定西羌叛乱的军事行动作为例证。军队在前线作战,还不满一年,而战场距京师长安,还没有超过一千里,军费已达四十余亿。大司农所辖国库积累,全部用光,更动用少府征收的山海池泽之税。解决一个角落的问题,费用还这么多,何况长途跋涉,攻击故人?只会造成伤亡,不可能有功。从古代寻找同类的事,则找不到。在现代干这类事,害处如此。我很愚蠢,认为那些不懂得文明礼教的国家,《禹贡》谈到的地方,《春秋》所载治理的地方,都可以放到一边。因此建议:放弃珠崖郡,专心救济函谷关以东的受灾饥民,排除国家的忧患。”元帝询问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陈万年认为应当出击。丞相于定国认为:“朝廷连年发兵出击珠崖郡叛变的结果,护军都尉、校尉和丞,共十一人,只有二人生还,战士和转运粮草的人,死亡达万人以上,费用达三亿多钱,还不能全都平服。而今函谷关以东又遭灾荒,严重缺粮,民心动摇,贾捐之的建议是正确的,应予采纳。”元帝批准。贾捐之是贾谊的曾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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