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周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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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王三十二年(甲申,公元前三三七年)
显王三十二年(甲申,公元前337年)

韩申不害卒。
韩国的申不害逝世。

显王三十三年(乙酉,公元前三三六年)
显王三十三年(乙酉,公元前336年)

宋太丘社亡。
宋国在太丘的神坛宗社坍塌。

邹人孟轲见魏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有以利吾国乎?”孟子曰:“君何必曰利,仁义而已矣!君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曰:“善。”
邹地人士孟轲求见魏惠王,惠王问道:“老先生,您不远千里而来,能给我的国家带来什么利益呢?”孟轲说:“君主您何必张口就要利益,有了仁义就足够了!如果君主光说为国谋利益,大夫光说为家谋利益,士民百姓所说的也是如何让自身得到利益,上上下下都追逐利益,那么国家就危险了。只有仁爱的人不会抛弃他的亲人,忠义的人不会把国君放到脑后。”魏惠王点头说:“对。”

初,孟子师子思,尝问牧民之道何先。子思曰:“先利之。”孟子曰:“君子所以教民,亦仁义而已矣,何必利?”子思曰:“仁义固所以利之也。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上不义则下乐为诈也。此为不利大矣。故《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皆利之大者也。”
起初,孟子师从子思学习时,曾经询问什么是治理百姓首要的事。子思说:“先为人民谋取福利。”孟子说:“君子教化百姓,不过是仁义而已,又为什么要讲利益呢?”子思说:“讲求仁义,就是为了给人民谋取福利。身居上位的人不行仁德,下层的人民就要流离失所,身居上位的人不施道义,下层百姓就会尔虞我诈,这才是最大的不利啊。因此《易经》上说:‘利益,就是要从道义上让万物和谐而不相害。’又说:‘利益可以让人安稳生息,从而推崇高尚的品格。’这才是最大的利益啊!”

臣光曰:子思、孟子之言,一也。夫唯仁者为知仁义之利,不仁者不知也。故孟子对梁王直以仁义而不及利者,所与言之人异故也。
臣司马光说:子思、孟子所说的其实是一个意思。只有施行仁义的人,才明白仁义的作用,没有仁义的人是不会了解的。因此孟子对魏惠王直接宣讲仁义,而不涉及利益,是所谈话的对象不同的缘故啊!

显王三十四年(丙戌,公元前三三五年)
显王三十四年(丙戌,公元前335年)

秦伐韩,拔宜阳。
秦国进攻韩国,攻克宜阳。

显王三十五年(丁亥,公元前三三四年)
显王三十五年(丁亥,公元前334年)

齐王、魏王会于徐州以相王。
齐王、魏王在徐州会面,互相尊称为王。

韩昭侯作高门,屈宜臼曰:“君必不出此门。何也?不时。吾所谓时者,非时日也。夫人固有利、不利时。往者君尝利矣,不作高门。前年秦拔宜阳,今年旱,君不以此时恤民之急而顾益奢,此所谓时诎举赢者也。故曰不时。”
韩昭侯修建高大的宫门,屈宜臼说:“主公您一定出不了这个门。为什么呢?因为不合时宜。我所说的时宜,并不光指时间。大部分人都有顺利和不顺利的时候。当年您曾经有十分顺利的时候,没有修建高大的门楼。而去年秦国攻克了宜阳,今年旱灾又发生,这个时候不救助人民于危难之中,反而越发奢靡,这就是常常说的时势拮据而做法还宽裕,所以我说不合时宜。”

越王无疆伐齐。齐王使人说之以伐齐不如伐楚之利,越王遂伐楚。楚人大败之,乘胜尽取吴故地,东至于浙江。越以此散,诸公族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海上,朝服于楚。
越王无彊进攻齐国。齐王派出使者游说,指出进攻齐国没有进攻楚国有利。于是越王就攻打楚国。楚国人击败了越王,又乘胜占领了以前吴国的土地,向东一直扩张到浙江。从此越国土崩瓦解,王室贵族都争抢着自立为王,还有的人自封国君,散居在海边,向楚国俯首称臣。

显王三十六年(戊子,公元前三三三年)
显王三十六年(戊子,公元前333年)

楚王伐齐,围徐州。
楚王攻打齐国,围困徐州。

韩高门成,昭侯薨,子宣惠王立。
韩国高大的宫门建成,韩昭侯也逝世了,他的儿子即位,就是韩宣惠王。

初,洛阳人苏秦说秦王以兼天下之术,秦王不用其言。苏秦乃去,说燕文公曰:“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且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文公从之,资苏秦车马,以说赵肃侯曰:“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强于赵,秦之所害亦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傅国都而止。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中于赵矣。臣以天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为一,并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与秦,秦成则其身富荣,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以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愒诸侯,以求割地。故愿大王熟计之也!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为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会于洹水上,通质结盟,约曰:‘秦攻一国,五国各出锐师,或桡秦,或救之。有不如约者,五国共伐之!’诸侯从亲以摈秦,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肃侯大说,厚待苏秦,尊宠赐赉之,以约于诸侯。会秦使犀首伐魏,大败其师四万馀人,禽将龙贾,取雕阴,且欲东兵。苏秦恐秦兵至赵而败从约,念莫可使用于秦者,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
当初,洛阳人苏秦向秦王进献兼并天下的计划,秦王却不采纳,苏秦于是离去,又游说燕文公道:“燕国之所以不遭受侵犯和掠夺,是因为南面有赵国做挡箭牌。秦国要想攻打燕国,必须远涉千里之外,而赵国要攻打燕国,只需行军百里以内。现在您不担忧眼前的灾患,反倒顾虑千里之外,办事情没有比这更错的了。我希望大王您能与赵国结为亲密友邦,两国一体,则燕国可以无忧无虑了。”燕文公听从了苏秦的意见,给苏秦资助车马,去劝说赵肃侯。苏秦对赵肃侯说:“现在的时局,崤山以东的国家没有比赵国强盛的,最让秦国头疼的也是赵国。而秦国之所以一直不敢起兵攻打赵国,就是因为害怕韩国、魏国在背后打秦国的主意。秦国进攻韩国和魏国,没有山河险要的屏障,只要稍加蚕食,便可以直达国都。韩、魏不能抵抗秦国,只能臣服于秦国;秦国缺少了韩、魏两国的牵制,那么战火必然波及赵国。臣拿着天下的地图分析,诸侯各国的疆域五倍于秦国,各国军队的总数大概是秦国的十倍。六国若是结为一体,齐心协力向西进攻秦国,秦国必然被攻破。那些提倡连横的人,都想让各个诸侯国割地给秦国,秦国日渐强大,他们自己也可以富贵荣华,自己的国家被秦国侵略却没有一点忧患之心,因此天天拿着秦国的权势来恐吓诸侯,从而割让土地。希望大王一定要好好考虑啊!我私下为您考虑,联合韩、魏、齐、楚、燕、赵六国合纵而背叛秦国是再好不过了,在洹水边召集各国的将相,互相交换人质,结成盟国,订立盟约说:‘秦国进攻任何一国,其他五个诸侯国都要派出精锐军队,有的袭扰秦国,有的实施救援。有不践行约定的,另外五国就一起讨伐它。’各诸侯国实行合纵来共同抵御秦国,秦国军队必定不敢再从函谷关出兵进攻崤山东边的各诸侯国了。”赵肃侯听后特别高兴,赐给苏秦丰厚的赏赐和崇高的爵位,派他去联合各国诸侯。这时秦国派犀首为大将攻打魏国,大败四万多魏军,活捉魏将龙贾,攻取雕阴,又要引兵东下。苏秦担心秦兵到赵国会挫败联合各国的计划,盘算没有别人可以到秦国去用计,于是用激将法挑动张仪,前往秦国。

张仪者,魏人,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学纵横之术,苏秦自以为不及也。仪游诸侯无所遇,困于楚,苏秦故召而辱之。仪怒,念诸侯独秦能苦赵,遂入秦。苏秦阴遣其舍人赍金币资仪,仪得见秦王。秦王说之,以为客卿。舍人辞去,曰:“苏君忧秦伐赵败从约,以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激怒君,使臣阴奉给君资,尽苏君之计谋也。”张仪曰:“嗟乎!此在吾术中而不悟,吾不及苏君明矣。为吾谢苏君,苏君之时,仪何敢言!”
张仪,魏国人,早年和苏秦一起求学于鬼谷子先生,学习合纵连横的谋略,苏秦自认才能比不上张仪。张仪到各国进行游说,不被君主赏识,落魄困于楚国,苏秦故意召见并羞辱他。张仪十分恼怒,考虑到各诸侯国只有秦国能与赵国抗衡,就前去秦国。苏秦又私下里派门人带着黄金布帛资助张仪,张仪才见到秦王。秦王十分喜欢张仪,让他做客卿。苏秦的门人临行前对张仪说:“苏秦害怕秦国进攻赵国会破坏合纵的计划,认为除了您以外没有能执掌秦国大权的人,因此把您惹怒,又让我暗中给您金钱布帛,这些都是苏秦的计策啊!”张仪说:“唉!我中了人家的圈套还一点也不知道,很明显我比不上苏秦!请替我谢谢苏秦,只要苏秦还在世,我决不说连横的策略。”

于是苏秦说韩宣惠王曰:“韩地方九百馀里,带甲数十万,天下之强弓、劲弩、利剑皆从韩出。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跖劲弩,带利剑,一人当百,不足言也。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阳、成皋。今兹效之,明年又复求割地。与则无地以给之,不与则弃前功,受后祸。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逆无已之求,此所谓市怨结祸者也。不战而地已削矣!鄙谚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夫以大王之贤,挟强韩之兵,而有牛后之名,臣窃为大王羞之。”韩王从其言。苏秦说魏王曰:“大王之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田舍、庐庑之数,曾无所刍牧。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绝,輷輷殷殷,若有三军之众。臣窃量大王之国不下楚。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乃听于群臣之说,而欲臣事秦。愿大王熟察之。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奉明约,以大王之诏诏之。”魏王听之。
于是苏秦又劝说韩宣惠王:“韩国方圆九百多里,有几十万甲士,天下的强弓、劲弩、利剑都产于韩国。韩国士兵双脚踏弩射箭,能连续百发以上。用这样勇猛的士兵,披上坚固的盔甲,张起强劲的弓弩,手持锋利宝剑,一个顶百个也不在话下。大王若是屈服秦国,秦国必定索要宜阳、成皋两城,现在满足了它,明年还会要割别的地。再给它已无地可给,不给又白费了以前的讨好,要蒙受后祸。况且大王的地有限而秦国的贪欲无止,以有限的地来迎合无穷的贪求,这正是自找苦吃,没打一仗就丢了土地。俗话说得好:‘宁为鸡口,无为牛后。’大王您这样贤明,拥有韩国的强兵,而落个尾从的名声,那时我也背地里要为您害羞了!”韩王听从了苏秦的劝说。苏秦又游说魏王:“大王的疆土地广千里,面积虽不算大,但是农田、村舍非常密集,几乎没有用来放牧的草地。人口、车马的数量众多,日夜行走不曾断绝,声音轰轰隆隆,像三军部队一样。我私下里估算大王的实力,不比楚国差。现在又听说大王的兵卒,有二十万武士、二十万苍头军、二十万精兵、十万杂役、六百辆战车、五千匹军马,却因为听信群臣的意见,想要向秦国屈服!所以我们赵王派我为您献上计谋,奉上盟约,希望大王明断。”魏王采纳了苏秦的建议。

苏秦说齐王曰:“齐四塞之国,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三军之良,五家之兵,进如锋矢,战如雷霆,解如风雨。即有军役,未尝倍泰山,绝清河,涉渤海也。临菑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不待发于远县,而临菑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临菑甚富而实,其民无不斗鸡、走狗、六博、阘鞠。临菑之涂,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挥汗成雨。夫韩、魏之所以重畏秦者,为与秦接境壤也。兵出而相当,不十日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境不守;战而不胜,则国已危亡随其后。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今秦之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过卫阳晋之道,经乎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过也。秦虽欲深入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其后也。是故恫疑、虚喝、骄矜而不敢进,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无奈齐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群臣之计过也。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强国之宝,臣是故愿大王少留意计之。”齐王许之。乃西南说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强国也,地方六千馀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强则秦弱,秦强则楚弱,其势不两立。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以承大王之明诏。委社稷,奉宗庙,练士厉兵,在大王之所用之。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则楚割地以事秦。此两策者相去远矣,大王何居焉?”楚王亦许之。于是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北报赵,车骑辎重拟于王者。
苏秦再游说齐王说:“齐国四面要塞,广袤二千余里,披甲士兵几十万,谷积如山。精良的三军,郊外二十县的五都之兵,进攻像离弦利箭,作战如雷霆万钧,解散似风雨扫过。有了他们,即使遇到战事,也不用到泰山、清河、渤海一带去征兵。临淄城里有七万户,以我的猜度,每户男子不下三人,不用到边远县乡去征发,仅临淄城里的人已够二十一万兵了。临淄城富庶殷实,居民都斗鸡、赛狗、下棋、踢球。临淄的道路上,车多得互相碰撞,人多得摩肩接踵,衣服连起来成了帷帐,众人挥汗如同下雨。那韩国、魏国之所以十分害崐怕秦国,是因为与秦国接壤,出兵对阵,作战用不了十天,就到了存亡的生死关头。韩国、魏国如果打败了秦国,自身也损伤过半,边境难守;如果败给秦国,那么紧接着国家就濒临危亡。所以韩国、魏国对与秦国作战十分慎重,常常表示屈服忍让。而秦国来攻齐国就不一样了,要背靠韩国、魏国的国土,经过卫国阳晋之路,再经过亢父的险隘,车辆、骑兵都难以并行。只要有一百人守住险要,一千人也不敢通过。秦国即使想驱兵深入,也要顾忌韩、魏两国在它背后的活动,所以它虽骄横,却又疑心重重,虚张声势而不敢冒进攻齐,以此而见,秦国难以危害齐国是明显的。而你们不仔细考虑秦国对齐国的无可奈何,却要向西俯首称臣,这是齐国群臣的失策。现在听我的建议,齐国可以免去屈服于秦国的卑名,而获得强国的实际利益,因此我希望大王您能留意划算一下!”齐王也应允了苏秦的建议。苏秦于是又向西南去游说楚威王说:“楚国是天下的强国,方圆六千多里,身披战甲的士兵有一百万,战车有一千辆,战马有一万匹,粮草足够十年的供应,这是成就霸王之业的资本。秦国最大的忧患莫过于楚国,楚国强盛则秦国就衰弱,秦国强盛则楚国就衰弱,两国一向势不两立。因此我为大王谋划,没有比实行合纵而孤立秦国更好的办法了。我可以号召崤山以东的各个诸侯国,按照四时的节令进献贡品,来遵循大王英明的命令;把他们的江山、宗庙都委托给大王您,厉兵秣马,整顿军队以供大王随时调遣。因此,合纵则诸侯各国都割让土地而侍奉楚国,实行连横的话楚国就要割地向秦国臣服,这两种策略相差千里之远,大王您要怎么选择呢?”楚王也采纳了苏秦的计策。于是苏秦成为主持六国联盟的纵约长,兼任六国的国相。他北归赵国复命时,车马随从之多,可与王君相比。

齐威王薨,子宣王辟疆立;知成侯卖田忌,乃召而复之。
齐威王逝世,他的儿子田辟疆即位,即齐宣王。宣王知道成侯邹忌出卖了田忌,就把田忌召回来,给他官复原职。

燕文公薨,子易王立。
燕国燕文公去世,其子即位为燕易王。

卫成侯薨,子平侯立。
卫国的卫成侯去世,他的儿子即位为平侯。

显王三十七年(己丑,公元前三三二年)
显王三十七年(己丑,公元前332年)

秦惠王使犀首欺齐、魏,与共伐赵,以败从约。赵肃侯让苏秦,苏秦恐,请使燕,必报齐。苏秦去赵而从约皆解。赵人决河水以灌齐、魏之师,齐、魏之师乃去。
秦惠王派犀首强迫齐国和魏国与秦国联合出兵进攻赵国,借此来破坏各国合纵的盟约。赵肃侯呵斥苏秦,苏秦非常恐慌,要求派他出使燕国,要报复齐国。然而苏秦刚刚离开赵国,合纵的盟约就完全崩解。赵国掘开黄河堤防,引河水灌入齐、魏两国军队阵中,齐、魏联军才从赵国撤离。

魏以阴晋为和于秦,实华阴。
魏国献出阴晋向秦国求和,阴晋实际上就是华阴。

齐王伐燕,取十城,已而复归之。
齐王发兵进攻燕国,攻占十座城池,没过多久又还给了燕国。

显王三十九年(辛卯,公元前三三零年)
显王三十九年(辛卯,公元前330年)

秦伐魏,围焦、曲沃。魏入少梁、河西地于秦。
秦国进攻魏国,包围焦和曲沃两地。魏国把少梁、河西两地割让给秦国。

显王四十年(壬辰,公元前三二九年)
显王四十年(壬辰,公元前329年)

秦伐魏,渡河,取汾阴、皮氏,拔焦。
秦国进攻魏国,越过黄河,攻占了汾阴、皮氏,攻克了焦。

楚威王薨,子怀王槐立。
楚国楚威王去世,其子槐即位为楚怀王。

宋公剔成之弟偃袭攻剔成。剔成奔齐,偃自立为君。
宋公宋剔成的弟弟宋偃偷袭剔成,剔成逃奔到齐国,宋偃自立为王。

显王四十一年(癸巳,公元前三二八年)
显王四十一年(癸巳,公元前328年)

秦公子华、张仪帅师围魏蒲阳,取之。张仪言于秦王,请以蒲阳复与魏,而使公子繇质于魏。仪因说魏王曰:“秦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无礼于秦。”魏因尽入上郡十五县以谢焉。张仪归而相秦。
秦国公子华和张仪带领军队围困魏国蒲阳城,攻占蒲阳。张仪向秦王建议,把蒲阳再归还给魏国,又把公子繇送到魏国做人质。张仪因此向魏王游说道:“秦国对待魏国如此优厚,魏国对秦国可不能不讲礼义。”于是魏国把上郡十五县割让给秦国作为答谢。张仪回到秦国担任了秦国的宰相。

显王四十二年(甲午,公元前三二七年)
显王四十二年(甲午,公元前327年)

秦县义渠,以其君为臣。
秦国设置义渠县,原来的国君成为秦王的臣子。

秦归焦、曲沃于魏。
秦国归还焦城、曲沃给魏国。

显王四十三年(乙未,公元前三二六年)
显王四十三年(乙未,公元前326)

赵肃侯薨,子武灵王立。置博闻师三人,左、右司过三人,先问先君贵臣肥义,加其秩。
赵国赵肃侯去世,其子即位为赵武灵王;设置“博闻师”的官职三人,又设左、右司过的官职三人。即位后先问候先王的贵臣肥义,增加了他的俸禄。

显王四十四年(丙申,公元前三二五年)
显王四十四年(丙申,公元前325)

夏,四月,戊午,秦初称王。
夏季,四月,戊午(初四),秦国君首次称王。

卫平侯薨,子嗣君立。卫有胥靡亡之魏,因为魏王之后治病。嗣君闻之,使人请以五十金买之。五反,魏不与,乃以左氏易之。左右谏曰:“夫以一都买一胥靡,可乎?”嗣君曰:“非子所知也。夫治无小,乱无大。法不立,诛不必,虽有十左氏,无益也。法立,诛必,失十左氏,无害也。”魏王闻之曰:“人主之欲,不听之不祥。”因载而往,徒献之。
卫平侯逝世,他的儿子嗣君继承王位。卫国有个囚犯跑到魏国,给魏王的王后治病。嗣君听说了这件事,想用五十斤黄金把他买回来,前前后后派了五次使者,魏国都没有答应,于是就打算用左氏城来换。身边的臣子进谏说:“拿一座城池来换一个囚犯,合适吗?”嗣君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治理国家不放过一点一滴的小事,就不容易出大的乱子。法令不能保证实施,该杀的没有杀,就算有十个左氏城也没有什么用处。法制森严,刑罚得以贯彻,即便丢失十个左氏城,也没什么关系!”魏王听说了这件事,说:“这是卫国国君的愿望,不听从不太合适。”于是就把那个囚犯送回卫国,没有任何其他要求。

显王四十五年(丁酉,公元前三二四年)
显王四十五年(丁酉,公元前324年)

秦张仪帅师伐魏,取陕。
秦国派张仪带领军队攻打魏国,占领陕地。

苏秦通于燕文公之夫人,易王知之。苏秦恐,乃说易王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齐则燕重。”易王许之。乃伪得罪于燕而奔齐,齐宣王以为客卿。苏秦说齐王高宫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以敝齐而为燕。
苏秦与已故燕文公的夫人私通,被燕易王发现。苏秦十分恐惧,于是对燕易王说:“我留在燕国不能使燕国变得重要,而我要是在齐国,可以设法增强燕国的力量。”易王同意了,苏秦便伪装得罪燕国逃奔齐国,齐宣王留他崐做客卿。苏秦鼓动齐王增高宫殿、扩大林园,显示齐王的地位,想借此来削弱齐国的财力,为燕国效劳。

显王四十六年(戊戌,公元前三二三年)
显王四十六年(戊戌,公元前323年)

秦张仪及齐、楚之相会啮桑。
秦国张仪与齐国、楚国的国相在啮桑举行会议。

韩、燕皆称王,赵武灵王独不肯,曰:“无其实,敢处其名乎?”令国人谓己曰君。
韩国、燕国国君都以王自称,唯独赵武灵王不愿意称王,他说:“我还没有称王的实力,怎么能享有王的名号呢?”命令赵国百姓称自己为君。

显王四十七年(己亥,公元前三二二年)
显王四十七年(己亥,公元前322年)

秦张仪自啮桑还而免相,相魏。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效之,魏王不听。秦王伐魏,取曲沃、平周。复阴厚张仪益甚。
秦国张仪从桑回来后,被免除了宰相的职位,担任魏国的宰相,想逼迫魏国第一个向秦国俯首称臣,让诸侯各国效法魏国,魏王没有听从。于是秦国发兵进攻魏国,攻取曲沃、平周,暗地里对张仪的待遇更加优厚。

显王四十八年(庚子,公元前三二一年)
显王四十八年(庚子,公元前321年)

王崩,子慎靓王定立。
周显王驾崩,他的儿子姬定即位,即周慎靓王。

燕易王薨,子哙立。
燕国燕易王去世,其子姬哙即位。

齐王封田婴于薛,号曰靖郭君。靖郭君言于齐王曰:“五官之计,不可不日听而数览也。”王从之。已而厌之,悉以委靖郭君。靖郭君由是得专齐之权。靖郭君欲城薛,客谓靖郭君曰:“君不闻海大鱼乎?网不能止,钩不能牵,荡而失水,则蝼蚁制焉。今夫齐,亦君之水也。君长有齐,奚以薛为!苟为失齐,虽隆薛之城到于天,庸足恃乎?”乃不果城。靖郭君有子四十馀人,其贱妾之子曰文。文通傥饶智略,说靖郭君以散财养士。靖郭君使文主家待宾客,宾客争誉其美,皆请靖郭君以文为嗣。靖郭君卒,文嗣为薛公,号曰孟尝君。孟尝君招致诸侯游士及有罪亡人,皆舍业厚遇之,存救其亲戚。食客常数千人,各自以为孟尝君亲己。由是孟尝君之名重天下。
齐王把田婴封到薛地,号称靖郭君。靖郭君向齐王说:“大臣提出的建议,每天都应该细心听取,仔细阅览。”齐王按照他的建议实行,没过多久就感觉腻烦了,于是把国家大事全权委托给靖郭君。从此以后,靖郭君独掌齐国的大权。靖郭君想在薛建城,一个幕客对他劝阻说:“您没有看到海里的大鱼吗?海网罩不住它,鱼钩也牵不住它,然而它一离开海水,连小小蚂蚁也可以制它于死地。今天的齐国,就是您的汪洋大海。您能长期掌握住齐国,又要薛城做什么!如果失去齐国大权,即使把薛城城墙砌到天上,也保不住自己!”靖郭君于是放弃了扩建计划。靖郭君有四十个儿子,其中有一个卑贱的小妾所生的孩子叫作田文。田文风流倜傥,又有智略,他劝说靖郭君广施钱财,蓄养一批读书人。靖郭君就让田文主持家务,负责接待宾客,宾客们都互相称赞田文的优点,都提议立田文为接班人。靖郭君逝世,田文继位为薛公,号称孟尝君。他招揽各诸侯国的游历士人以及触犯法律而逃亡的才人,给他们修建房舍、建立家业,待遇十分优厚,还救助他们的家属亲戚。孟尝君的府内常有食客数千人,他们都认为孟尝君对待自己十分亲和,因此孟尝君的美名天下皆知。

臣光曰:君子之养士,以为民也。《易》曰:“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夫贤者,其德足以敦化正俗,其才足以顿纲振纪,其明足以烛微虑远,其强足以结仁固义。大则利天下,小则利一国。是以君子丰禄以富之,隆爵以尊之。养一人而及万人者,养贤之道也。今孟尝君之养士也,不恤智愚,不择臧否,盗其君之禄,以立私党,张虚誉,上以侮其君,下以蠹其民,是奸人之雄也,乌足尚哉!《书》曰:“受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此之谓也。
臣司马光说:君子蓄养士人,是为了天下万民。《易经》上说:“圣人蓄养贤才,造福天下百姓。”一个贤德的人,他的德行能够使教化敦厚,匡正民风民俗;他的才能能够整顿朝廷纲纪;他的聪明才智能够观察到细微的东西,又能做长远的打算;他的能力可以团结笼络仁义之士。大的方面可以造福天下,小的方面可以造福一国百姓。因此对于君子要给他丰厚的俸禄,让他富足;给他高贵的爵位,让他处于尊贵的地位。蓄养一个人使天下万民都受益,这才是蓄养贤士的真谛所在。如今孟尝君养士,不分才智愚笨,不论好坏,盗用国君用作俸禄的钱财,来营结自己的党羽,夸大虚美名誉,对上欺侮君王,对下私侵民财,这真是个大奸贼,有什么值得推崇歌颂的!《尚书》上说:“殷纣王是全天下逃犯的窝藏者,他的身边是贼人的藏匿地。”这也是说孟尝君这样的人啊。

孟尝君聘于楚,楚王遗之象床。登徒直送之,不欲行,谓孟尝君门人公孙戌曰:“象床之直千金,苟伤之毫发,则卖妻子不足偿也。足下能使仆无行者,有先人之宝剑,愿献之。”公孙戌许诺,入见孟尝君曰:“小国所以皆致相印于君者,以君能振达贫穷,存亡继绝,故莫不悦君之义,慕君之廉也。今始至楚而受象床,则未至之国将何以待君哉!”孟尝君曰:“善。”遂不受。公孙戌趋去,未至中闺,孟尝君召而反之,曰:“子何足之高,志之扬也?”公孙戌以实对。孟尝君乃书门版曰:“有能扬文之名,止文之过,私得宝于外者,疾入谏!”
孟尝君到楚国访问,楚王赠给他象牙床。楚王让登徒直先把象牙床护送回去,登徒直不愿意去,对孟尝君的食客公孙戌说:“这象牙床价值千金,万一有丝毫的损伤,即便把妻儿卖了也偿还不起。如果你能让我免去这次护送的任务,我愿意把祖先留下来的宝剑赠送给你。”公孙戌答应了,进宫拜见孟尝君说:“那些小国都让您做宰相,是因为您能够救穷助困,使处于生死存亡境地的人得以保全下去,因此大家无不敬仰你的高义,钦慕您清廉的为人。现在你刚到楚国就收下了象牙床,那么其他还没有去的国家,又该怎么来款待先生呢?”孟尝君说:“说得好。”于是没有接受象牙床。公孙戌快步退出去,还没有走到中门,就又被孟尝君召回,说:“你那么趾高气扬干吗?”公孙戌把实情告诉了孟尝君。于是孟尝君在门板上张贴公告:“有谁能够帮我彰显名声,帮助我制止过错,即便私下里收受别人的礼物,也希望及时进谏!”

臣光曰:孟尝君可谓能用谏矣。苟其言之善也,虽怀诈谖之心,犹将用之,况尽忠无私以事其上乎!《诗》云:“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孟尝君有焉。韩宣惠王俗两用公仲、公叔为政,问于缪留。对曰:“不可。晋用六卿而国分,齐简公用陈成子及阚止而见杀,魏用犀首、张仪而西河之外亡。今君两用之,其多力者内树党,其寡力者藉外权。群臣有内树党以骄主,有外为交以削地,君之国危矣!”
臣司马光曰:孟尝君可以算是能虚心接受意见的人了。只要提的意见对,即使是别有用心,他也予以采纳,更何况那些毫无私心的尽忠之言呢!《诗经》写道:“采集蔓菁,采集土瓜,根好根坏不要管它。”孟尝君是做到了这种兼容并包的雅度。韩宣惠王想同时用公仲、公叔两人执政,问缪留意见,缪留说:“不可以,晋国用六卿而国家分裂;齐简公用陈成子和阚止却被杀,魏国用犀首、张仪而西河之外的土地丢失,现在君王要同时用两个人执政,两人中势力大的会在国内树立党羽,势力小的会借助国外势力,群臣中有的在国内树立党羽,有的通过削地来结交外国,君王的国家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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