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汉纪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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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玄黓困敦,尽上章涒滩,凡九年。
起(壬子,公元172年),止(庚申,公元180年),一共九年。

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元年(壬子,公元一七二年)
汉纪四十九 汉灵帝熹平元年(壬子,公元172年)

春,正月,车驾上原陵。司徒掾陈留蔡邕曰:“吾闻古不墓祭。朝廷有上陵之礼,始谓可损;今见威仪,察其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恻隐,不易夺也。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此之谓也。”
春季,正月,灵帝前往光武帝原陵祭祀。司徒掾陈留郡人蔡邕说:“我曾经听说,古代君王从不到墓前祭祀。皇帝有上陵举行墓祭的礼仪,最初认为可以减损。而今亲眼看到墓祭的威仪,体察它的本来用意,方才了解明帝的至孝隐衷,的确不能取消。有的礼仪似乎多余,但实际上是必不可少的,大概就是指此。”

三月,壬戌,太傅胡广薨,年八十二。广周流四公,三十馀年,历事六帝,礼任极优,罢免未尝满岁,辄复升进。所辟多天下名士,与故吏陈蕃、李咸并为三司。练达故事,明解朝章,故京师谚曰:“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然温柔谨悫,常逊言恭色以取媚于时,无忠直之风,天下以此薄之。
三月壬戌(初八),太傅胡广去世,享年八十二岁。胡广,字伯始,历任太傅、太尉、司徒和司空,前后任职三十余年,曾侍奉过安、顺、冲、质、桓、灵等六个皇帝,受到极优厚的礼遇,每次被免职,不出一年,即又复职。他所聘用的大都是天下的知名人士,曾和他过去的部属陈蕃、李咸并列三公。他非常熟悉先朝的典章制度,通晓当代的朝廷规章,所以京都洛阳有谚语说:“万事不理问伯始,不偏不倚有胡公。”然而,胡广温柔敦厚,谨小慎微,以此取媚朝廷,没有忠贞正直的气节,天下的人因此而轻视他。

五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五月己巳(十六日),大赦天下,改年号。

长乐太仆侯览坐专权骄奢,策收印绶,自杀。
长乐太仆侯览因专权跋扈和骄横奢侈获罪,灵帝下令收回印信,侯览自杀。

六月,京师大水。
六月,京都洛阳发生大水灾。

窦太后母卒于比景,太后忧思感疾,癸巳,崩于云台。宦者积怨窦氏,以衣车载太后尸置城南市舍,数日,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殡。帝曰:“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岂宜以贵人终乎!”于是发丧成礼。节等欲别葬太后,而以冯贵人配祔。诏公卿大会朝堂,令中常侍赵忠监议。太尉李咸时病,扶舆而起,捣椒自随,谓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还矣!”既议,坐者数百人,各瞻望良久,莫肯先言。赵忠曰:“议当时定!”廷尉陈球曰:“皇太后以盛德良家,母临天下,宜配先帝,是无所疑。”忠笑而言曰:“陈廷尉宜便操笔。”球即下议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明母仪之德;遭时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庙,功烈至重。先帝晏驾,因遇大狱,迁居空宫,不幸早世,家虽获罪,事非太后,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且冯贵人冢尝被发掘,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议,作色俯仰,蚩球曰:“陈廷尉建此议甚健!”球曰:“陈、窦既冤,皇太后无故幽闭,臣常痛心,天下愤叹!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愿也!”李咸曰:“臣本谓宜尔,诚与意合。”于是公卿以下皆从球议。曹节、王甫犹争,以为:“梁后家犯恶逆,别葬懿陵,武帝黜废卫后,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窦氏罪深,岂得合葬先帝!”李咸复上疏曰:“臣伏惟章德窦后虐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至于卫后,孝武皇帝身所废弃,不可以为比。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亲尝称制,且援立圣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宜合葬宣陵,一如旧制。”帝省奏,从之。
窦太后的母亲于比景病故,窦太后过度忧伤,思念成疾。癸巳(初十),在南宫云台去世。因宦官们对窦姓家族积怨甚深,所以用运载衣服的车,把窦太后的尸体运到洛阳城南的市舍,停放数日后,曹节、王甫想用贵人的礼仪来埋葬窦太后。灵帝说:“窦太后亲自拥立朕为皇帝,继承大业,怎么能用贵人的礼仪为她送终?”于是仍照皇太后的礼仪发丧。曹节等人又打算将窦太后埋葬到别处,而把冯贵人的尸体移来和桓帝合葬。灵帝下诏,召集三公、九卿等文武百官,在朝堂上集会议论,命中常侍赵忠监督集议。当时,太尉李咸正卧病在床,挣扎着抱病上车,并且随身携带了毒药,临走时对妻子说:“倘若皇太后不能随桓帝一同祭祀,我决不活着回家!”会议开始后,与会者数百人,互相观望了很久,没有人肯先发言。赵忠催促说:“议案应当迅速确定!”廷尉陈球说:“皇太后品德高尚,出身清白,以母仪治理天下,应该配享先帝,这是毫无疑问的。”赵忠笑着说:“那就请陈廷尉赶快执笔起草议案。”陈球立即下笔写道:“窦太后身处深宫之中,天赋聪明,兼备天下之母的仪容和品德。遭逢时世艰危,窦太后援立陛下为帝,继承皇家宗庙祭祀,功勋卓著。先帝去世后,不幸兴起大狱,窦太后被迁往空宫居住,过早离开人世。窦家虽然有罪,但事情并非太后主使发动。而今倘若改葬别处,确实使天下失望。并且冯贵人的坟墓曾经被盗贼发掘过,骨骸已经暴露,与贼寇尸骨混杂,魂灵蒙受污染。何况冯贵人对国家又没有任何功劳,怎么有资格配享至尊?”赵忠看完陈球起草的议案,气得脸色大变,全身发抖,嗤笑说:“陈廷尉起草的议案真好!”陈球回答说:“陈蕃、窦武既已遭受冤枉,窦太后又无缘无故地被幽禁,我一直很痛心,天下之人无不愤慨叹息!今天,我既然已经把话说了出来,即使是会议之后遭到报复,决不后悔,这正是我一向的愿望。”太尉李咸紧接着说:“我原来就认为应该如此,陈廷尉的议案和我的意见完全相同。”于是三公、九卿以下的文武百官全都赞成陈球的意见。曹节、王甫仍继续争辩,他们认为:“梁皇后为先帝正妻,后因梁家犯恶逆大罪,将梁皇后别葬在懿陵。汉武帝废黜正妻卫皇后,而以李夫人配享。现在窦家罪恶如此深重,怎么能和先帝合葬?”太尉李咸又向灵帝上书说:“我俯伏回想,章帝窦皇后陷害梁贵人,安帝阎皇后家犯恶逆大罪,然而和帝并没有提出将嫡母窦皇后改葬别处,顺帝也没有下诏贬降嫡母阎皇后。至于废黜卫皇后,那是武帝在世时亲自作出的决定,不可以用来相比。而今长乐太后一直拥有皇太后的尊号,又曾亲身临朝治理天下,况且援立陛下为帝,使皇位光大兴隆。皇太后既然把陛下当作儿子,陛下怎能不把皇太后当作母亲?儿子没有废黜母亲的,臣属没有贬谪君王的。所以应将窦太后与先帝合葬宣陵,一切都要遵从旧制。”灵帝看了奏章,完全采纳李咸的意见。

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后于宣陵。
秋季,七月甲寅(初二),将窦太后安葬在宣陵,谥号为桓思皇后。

有人书硃雀阙,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诏司隶校尉刘猛逐捕,十日一会。猛以诽书言直,不肯急捕。月馀,主名不立;猛坐左转谏议大夫,以御史中丞段颎代之。颎乃四出逐捕,及太学游生系者千馀人。节等又使颎以它事奏猛,论输左校。
有人在朱雀门上书写,说:“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禁谋杀太后,三公、九卿,空受俸禄而不治事,没有人敢说忠言。”灵帝下诏,命司隶校尉刘猛负责追查搜捕,每十天作一次汇报。刘猛认为所书写的话与实际情况相符,因此不肯加紧搜捕。过了一月有余,仍然没有搜捕到书写的人犯。刘猛因此坐罪,被贬为谏议大夫,又任命御史中丞段接替刘猛。于是段派人四出追查搜捕,包括在太学游学的学生在内,逮捕和关押的有一千余人。曹节等人又指使段寻找别的借口弹劾刘猛,判处将他遣送到左校营罚服苦役。

初,司隶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荐于太常张奂,奂拒之,寓遂陷奂以党罪禁锢。奂尝与段颎争击羌,不相平,颎为司隶,欲逐奂归敦煌而害之;奂奏记哀请于颎,乃得免。
最初,前司隶校尉王寓依靠宦官的势力,曾请求太常张奂推荐,被张奂拒绝。王寓便诬陷张奂为党人,使他遭受禁锢,不许做官。而张奂跟段之间曾经因对西羌战争有过争执,互相怨恨不平。所以段担任司隶校尉以后,打算把张奂驱逐到敦煌郡,然后加以杀害。后因张奂向段写信苦苦哀求,才免于难。

初,魏郡李暠为司隶校尉,以旧怨杀扶风苏谦;谦子不韦瘗而不葬,变姓名,结客报仇。暠迁大司农,不韦匿于谕廥中,凿地旁达暠之寝室,杀其妾并小儿。暠大惧,以板藉地,一夕九徙。又掘暠父冢,断取其头,标之于市。暠求捕不获,愤恚,呕血死。不韦遇赦还家,乃葬父行丧。张奂素睦于苏氏,而段颎与暠善,颎辟不韦为司隶从事,不韦惧,称病不诣。颎怒,使从事张贤就家杀之,先以鸩与贤父曰:“若贤不得不韦,便可饮此!”贤遂收不韦,并其一门六十馀人,尽诛之。
当初,魏郡人李担任司隶校尉,因为从前的怨恨而杀害左扶风人苏谦。苏谦的儿子苏不韦将父亲的尸体浅埋在地面上,不肯入土下葬。然后,改名换姓,结交宾客,决心为父报仇。稍后,李擢升为大司农,苏不韦躲藏在草料库中,挖掘地道,一直通到李的卧室,杀死李的妾和幼儿。李十分恐惧,用木板遍铺地面,一夜之间,搬动九次。苏不韦又挖掘李父亲的坟墓,砍下死尸的头,悬挂到集市上。李请求官府派人缉捕,未能抓获,他愤恨以极,竟至吐血而死。后来,苏不韦遇到朝廷颁布赦令,才敢回到家乡,安葬父亲,举行丧礼。张奂一向和苏家和睦,而段和李亲善。段延聘苏不韦为司隶从事,苏不韦感到恐惧,声称有病不肯就职。段勃然大怒,派遣从事张贤在苏家将苏不韦杀死。行前,段先将一杯毒酒交给张贤的父亲,并且威胁他说:“如果张贤此去杀不了苏不韦,你就把这杯毒酒喝下去!”张贤便逮捕苏不韦,连同他的一家共六十余人,全都杀死。

渤海王悝之贬瘿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复国,许谢钱五千万;既而桓帝遗诏复悝国,悝知非甫功,不肯还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数与悝交通,甫密司察以告段颎。冬,十月,收飒送北寺狱,使尚书令廉忠诬奏“飒等谋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诏冀州刺史收悝考实,迫责悝,令自杀;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悉伏诛。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勃海王刘悝当初被贬降为瘿陶王时,请托中常侍王甫游说桓帝,如果能够恢复原来的封国,愿送给五千万钱作为谢礼。不久,桓帝去世,遗诏恢复刘悝原来的封国。刘悝知道,这不是王甫的功劳,因此不肯送给王甫这笔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经常和勃海王刘悝来往,王甫秘密派人监督,将情况告诉段。冬季,十月,逮捕郑飒,羁押北寺监狱。王甫又指使尚书令廉忠诬告说:“郑飒等人阴谋迎立勃海王刘悝当皇帝,大逆不道。”于是灵帝下诏,命冀州刺史逮捕刘悝,就地审问核实,责令他自杀。刘悝的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歌舞伎女二十四人,全都死在狱中。封国太傅、宰相以下官吏,全都伏诛。王甫等十二人都因此有功被朝廷封为列侯。

十一月,会稽妖贼许生起句章,自称阳明皇帝,众以万数;遣扬州刺史臧旻、丹杨太守陈寅讨之。
十一月,会稽郡妖贼许生在句章县聚众起兵,自称“阳明皇帝”,部众多达以万计数。朝廷派遣扬州刺史臧、丹阳郡太守陈寅率军前往讨伐。

十二月,司徒许栩罢,以大鸿胪袁隗为司徒。
十二月,司徒许栩被罢免,擢升大鸿胪袁隗为司徒。

鲜卑寇并州。
鲜卑侵犯并州。

是岁,单于车儿死,子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立。
同年,南匈奴汗国伊陵若尸逐就单于栾提车儿去世,儿子继位,号为屠特若尸逐就单于。

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二年(癸丑,公元一七三年)
熹平二年(癸丑,公元173年)

春,正月,大疫。
春季,正月,发生大瘟疫。

丁丑,司空宗俱薨。
丁丑(二十七日),司空宗俱去世。

二月,壬午,赦天下。
二月壬午(初三),大赦天下。

以光禄勋杨赐为司空。
擢升光禄勋杨赐为司空。

三月,太尉李咸免。
三月,太尉李咸被免官。

夏,五月,以司隶校尉段颎为太尉。
夏季,五月,擢升司隶校尉段为太尉。

六月,北海地震。
六月,北海国发生地震。

秋,七月,司空杨赐免;以太常颍川唐珍为司空。珍,衡之弟也。
秋季,七月,司空杨赐被免官,擢升太常颍川郡人唐珍为司空。唐珍是唐衡的弟弟。

冬,十二月,太尉段颎罢。
冬季,十二月,太尉段被罢免。

鲜卑寇幽、并二州。
鲜卑侵犯幽州、并州。

癸酉晦,日有食之。
癸酉晦(二十九日),发生日食。

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三年(甲寅,公元一七四年)
熹平三年(甲寅,公元174年)

春,二月,己巳,赦天下。
春季,二月己巳(十六日),大赦天下。

以太常东海陈耽为太尉。
擢升太常东海郡陈耽为太尉。

三月,中山穆王畅薨,无子,国除。
三月,中山王刘畅去世,无子继承,封国被撤除。

夏,六月,封河间王利子康为济南王,奉孝仁皇祀。
夏季,六月,封河间王刘利的儿子刘康为济南王,侍奉灵帝父亲、孝仁皇刘苌的祭祀。

吴郡司马富春孙坚召募精勇,得千馀人,助州郡讨许生。冬,十一月,臧旻、陈寅大破生于会稽,斩之。任城王博薨,无子,国绝。
吴郡司马富春县人孙坚招募精锐强悍的勇士,集结千余人,帮助州郡官府讨伐妖贼许生。冬季,十一月,臧、陈寅在会稽郡大破许生,并将许生斩杀。任城王刘博去世,无子继承,封国撤销。

十二月,鲜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击,破之。迁育为护乌桓校尉。鲜卑又寇并州。
十二月,鲜卑攻入北地郡,太守夏育率领屠各兵前往追击,将其击破。夏育被朝廷擢升为护乌桓校尉。鲜卑又侵犯并州。

司空唐珍罢,以永乐少府许训为司空。
司空唐珍被罢免,擢升永乐少府许训为司空。

孝灵皇帝上之下熹平四年(乙卯,公元一七五年)
熹平四年(乙卯,公元175年)

春,三月,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命议郎蔡邕为古文、篆、隶三体书之,刻石,立于太学门外,使后儒晚学咸取正焉。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馀两,填塞街陌。
春季,三月,灵帝下诏,命儒学大师们校正《五经》文字,命议郎蔡邕用古文、大篆、隶书三种字体书写,刻在石碑上,竖立在太学门外,使后来的儒生晚辈,都以此作为标准。石碑刚竖立时,坐车前来观看以及临摹和抄写的,每天有一千余辆之多,填满大街小巷。

初,朝议以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乃制昏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至是复有三互法,禁忌转密,选用艰难,幽、冀二州久缺不补。蔡邕上疏曰:“伏见幽、冀旧壤,铠、马所出,比年兵饥,渐至空耗。今者阙职经时,吏民延属,而三府选举,逾月不定。臣怪问其故,云避三互。十一州有禁,当取二州而已。又,二州之士或复限以岁月,狐疑迟淹,两州悬空,万里萧条,无所管系。愚以为三互之禁,禁之薄者。今但申以威灵,明其宪令,对相部主,尚畏惧不敢营私;况乃三互,何足为嫌!昔韩安国起自徒中,硃买臣出于幽贱,并以才宜,还守本邦,岂复顾循三互,系以末制乎!臣愿陛下上则先帝,蠲除近禁,其诸州刺史器用可换者,无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朝廷不从。
最初,朝廷集议,因州郡之间互相勾结,徇私舞弊,于是制定法律,规定有婚姻关系的家庭,以及两州的人士,不得互相担任负责督察对方的上官。到现在,更制定“三互法”,禁忌更加严密,朝廷选用州郡等地方官员时非崐常艰难。所以,幽州、冀州的刺史,职位空缺很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来接任。于是蔡邕上书说:“我俯伏观察,幽州、冀州故土,本来是盛产铠甲和骑马的地方,连年以来,遭受兵灾和饥馑,逐渐使得两州的物力和财力损耗殆尽。而今两州刺史职位长期空缺,官吏和人民都延颈盼望。可是三公推荐的人选,却长期不能确定。我深感奇怪,打听原因何在,据有关官吏回答说,是为了避免‘三互法’。其他十一州也都同样存在禁止‘三互法’的问题,非独这两州应当禁止而已。此外,这两州的人士,有的又因受年资的限制,狐疑不定,拖延时间。结果,使两州刺史的职位长期空缺,万里疆域一片萧条,没有人去管理。我认为,‘三互法’不过是最轻微的禁令。而今只要利用朝廷的威权,申明国家的法令,即使是两州的人士互相交换担任刺史尚且畏惧,不敢结党营私,何况还有‘三互法’的限制,又有什么嫌疑?过去,韩安国拔起于囚徒之中,朱买臣出身于微贱家庭,都是因为他们的才能胜任,才被派回他们出身的本郡、本封国为官,难道还要顾及‘三互法’的禁忌,受这种非根本制度的束缚?我希望陛下对上效法先帝,撤消最近制定的‘三互法’禁令,对于各州刺史,凡是才能可以胜任的,应该及时任命和调换,不再受年资、‘三互法’的限制,使之成为定制。”朝廷不肯听从。

臣光曰:叔向有言:“国将亡,必多制。”明王之政,谨择忠贤而任之,凡中外之臣,有功则赏,有罪则诛,无所阿私,法制不烦而天下大治。所以然者何哉?执其本故也。及其衰也,百官之任不能择人,而禁令益多,防闲益密,有功者以阂文不赏,为奸者以巧法免诛,上下劳扰而天下大乱。所以然者何哉?逐其末故也。孝灵之时,刺史、二千石贪如豺虎,暴殄烝民,而朝廷方守三互之禁。以今视之,岂不适足为笑而深可为戒哉!
臣司马光曰:叔向曾经说过:“国家行将灭亡,法令规章一定繁多。”圣明君王治理国家,谨慎选择忠良贤能加以任用。无论是对朝廷和地方的臣属,凡是有功的加以奖赏,有罪的则加以诛杀,没有任何偏袒。法令规章并不繁多,却能做到天下大治。为什么会如此?是因为抓住了治理国家的根本。等到国家行将衰败灭亡之时,文武百官不能选择合适的人才担任,各种禁令愈来愈多,防范措施也愈来愈严密。有功的因碍于条文得不到奖赏,作奸犯罪的却巧妙地利用法律,得以免除诛杀,上下劳苦骚扰,天下反而大乱。为什么会如此?是因为治理国家舍本逐末的缘故。汉灵帝时,州刺史、郡太守贪婪暴虐,如狼似虎,残害人民,无以复加。然而,朝廷却还在严格遵守“三互法”的禁令,以防止官吏结党营私。现在回顾起来,岂不正好是一场笑话,应该深深地引为鉴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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