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重光协洽,尽旃蒙大渊献,凡五年。
起(辛未,公元371年),止(乙亥,公元375年),一共五年。
太宗简文皇帝咸安元年(辛未,公元三七一年)
晋简文帝咸安元年(辛未,公元371年)
春,正月,袁瑾、硃辅求救于秦,秦王坚以瑾为扬州刺史,辅为交州刺史,遣武卫将军武都王鉴、前将军张蚝帅步骑二万救之。大司马温遣淮南太守桓伊、南顿太守桓石虔等击鉴、蚝于石桥,大破之,秦兵退屯慎城。伊,宣之子也。丁亥,温拔寿春。擒瑾及辅并其宗族,送建康斩之。
春季,正月,袁瑾、朱辅向前秦求救,前秦王苻坚任命袁瑾为扬州刺史,朱辅为交州刺史,派武卫将军武都人王鉴、前将军张蚝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前去救援。大司马桓温派淮南太守桓伊、南顿太守桓石虔等在石桥迎击王鉴、张蚝,把他们打得大败,前秦的军队后退驻扎在慎城。桓伊是桓宣的儿子。丁亥(十七日),桓温攻下了寿春,擒获了袁瑾及朱辅,连同他们的宗族亲属一起送往建康,杀掉了他们。
秦王坚徙关东豪杰及杂夷十五万户于关中,处乌桓于冯翊、北地,丁零翟斌于新安、渑池。诸因乱流移、欲还旧业者,悉听之。
前秦王苻坚迁徙关东豪杰及杂夷部族十五万户到关中地区,把乌桓人安置在冯翊、北地,把丁零人翟斌的部族安置在新安、渑池。众多因战乱而流离失所,如今想重归故里恢复旧业的人,全部听任他们自己的安排。
二月,秦以魏郡太守韦钟为青州刺史,中垒将军梁成为兗州刺史,射声校尉徐成为并州刺史,武卫将军王鉴为豫州刺史,左将军彭越为徐州刺史,太尉司马皇甫覆为荆州刺史,屯骑校尉天水姜宇为凉州刺史,扶风内史王统为益州刺史,秦州刺史西县侯雅为使持节、都督秦、晋、凉、雍州诸军事、秦州牧,吏部尚书杨安为使持节、都督益、梁州诸军事、梁州刺史。复置雍州,治蒲阪;以长乐公丕为使持节、征东大将军、雍州刺史。成,平老之子;统,擢之子也。坚以关东初平,守令宜得人,令王猛以便宜简召英俊,补六州守令,授讫,言台除正。
二月,前秦任命魏郡太守韦钟为青州刺史,中垒将军梁成为兖州刺史,射声校尉徐成为并州刺史,武卫将军王鉴为豫州刺史,左将军彭越为徐州刺史,太尉司马皇甫覆为荆州刺史,屯骑校尉天水人姜宇为凉州刺史,扶风内史王统为益州刺史,秦州刺史、西县侯苻雅为使持节,都督秦、晋、凉、雍各州诸军事,秦州牧,吏部尚书杨安为使持节,都督益、梁州诸军事,梁州刺史。重新设置雍州,治所为蒲阪,任命长乐公苻丕为使持节、征东大将军、雍州刺史。梁成是梁平老的儿子;王统是王擢的儿子。苻坚认为关东刚刚平定,郡守县令应该有合适的人选,于是就命令王猛根据具体情况选拔征召英俊杰出之士,充实六州的郡守县令,授官以后,上报朝廷正式任命。
三月,壬辰,益州刺史建成定公周楚卒。
三月,壬辰(二十三日),益州刺史建成定公周楚去世。
秦后将军金城俱难攻兰陵太守张闵子于桃山,大司马温遣兵击却之。
前秦后将军金城人俱难在桃山攻打兰陵太守张闵的儿子,大司马桓温派兵击退了他。
秦西县侯雅、杨安、五统、徐成及羽林左监硃肜、扬武将军姚苌帅步骑七万伐仇池公杨纂。
前秦西县侯苻雅、杨安、王统、徐成以及羽林左监朱肜、扬武将军姚苌率领步、骑兵七万人讨伐仇池公杨纂。
代将长孙斤谋弑代王什翼犍,世子寔格之,伤胁,遂执斤,杀之。
代国将领长孙斤图谋杀掉代王拓跋什翼犍,世子拓跋攻打他,伤了两肋,但终于擒获了长孙斤,把他杀掉了。
夏,四月,戊午,大赦。
夏季,四月,戊午(二十日),东晋实行大赦。
秦兵至鹫峡,杨纂帅众五万拒之。梁州刺史弘农杨亮遣督护郭宝、卜靖帅千馀骑助纂,与秦兵战于峡中;纂兵大败,死者什三、四。宝等亦没,纂收散兵遁还。西县侯雅进攻仇池,杨统帅武都之众降秦。纂惧,面缚出降,雅送纂于长安。以统为南秦州刺史;加杨安都督南秦州诸军事,镇仇池。
前秦的军队抵达鹫峡,杨纂率领五万兵众抵御他们。梁州刺史弘农人杨亮派督护郭宝、卜靖率领一千多骑兵帮助杨纂,与前秦的军队在峡中交战,杨纂的军队大败,十之三四的人死亡,郭宝等人也战死,杨纂收罗了逃散的兵众逃了回去。西县侯苻雅进军攻打仇池,杨统率领武都的民众投降了前秦。杨纂十分害怕,两手反绑于身后出来投降,苻雅把他送到了长安。任命杨统为南秦州刺史,让杨安担任都督南秦州诸军事,镇守仇池。
王猛之破张天锡于枹罕也,获其将敦煌阴据及甲士五千人。秦王坚既克杨纂,遣据帅其甲士还凉州,使著作郎梁殊、阎负送之,因命王猛为书谕天锡曰:“昔贵先公称籓刘、石者,惟审于强弱也。今论凉土之力,则损于往时;语大秦之德,则非二赵之匹;而将军翻然自绝,无乃非宗庙之福也欤!以秦之威,旁振无外,可以回弱水使东流,返江、河使西注。关东既平,将移兵河右,恐非六郡士民所能抗也。刘表谓汉南可保,将军谓西河可全,吉凶在身,元龟不远,宜深算妙虑,自求多福,无使六世之业一旦而坠地也!”天锡大惧,遣使谢罪称籓。坚拜天锡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西平公。
王猛在罕攻破张天锡的时候,俘获了他的将领敦煌人阴据及披甲士兵五千人。前秦王苻坚平定了杨纂以后,派阴据率领他的披甲士兵返回凉州,让著作郎梁殊、阎负去送他们,顺便命令王猛写信告诉张天锡说:“过去你的先公向刘曜、石勒称藩的原因,只是考虑了力量的强弱。如今要论凉国的力量,则不如过去;要说大秦的德威,也不是二赵所能匹敌,而将军却反而与秦国绝交,这恐怕不是祖先的福份吧!以秦国的威力,只要一动作就没有谁能够阻挡,可以让弱水掉头东流,让长江、黄河回流西向,关东既已平定,就将移师黄河以西,恐怕不是你六郡的士人百姓所能抵抗的。刘表说汉水以南可以自保,将军说黄河以西可以保全,凶吉祸福全都系于你身上,可以借鉴的往事并不遥远,你应该深思熟虑,自己多谋求一点福份,不要让六代人经营的大业毁于一旦!”张天锡十分害怕,派使者向前秦谢罪称藩。苻坚授予张天锡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西平公。
吐谷浑王辟奚闻杨纂败,五月,遣使献马千匹、金银五百斤于秦。秦以辟奚为安远将军、漒川侯。辟奚,叶延之子也,好学,仁厚而无威断。三弟专恣,国人患之。长史钟恶地,西漒羌豪也,谓司马乞宿云曰:“三弟纵横,势出王右,几亡国矣。吾二人位为元辅,岂得坐而视之!诘朝月望,文武并会,吾将讨焉。王之左右皆吾羌子,转目一顾,立可擒也。”宿云请先白王,恶地曰:“王仁而无断,白之必不从。万一事泄,吾属无类矣。事已出口,何可中变!”遂于坐收三弟,杀之。辟奚惊怖,自投床下,恶地、宿云趋而扶之曰:“臣昨梦先王刺臣云:‘三弟将为逆,不可不讨。’故诛之耳。”辟奚由是发病恍惚,命世子视连曰:“吾祸及同生,何以见之于地下!国事大小,任汝治之,吾馀年残命,寄食而已。”遂以忧卒。
吐谷浑王辟奚听说杨纂失败,五月,派使者向前秦进献一千匹马、五百斤金银。前秦任命辟奚为安远将军、川侯。辟奚是叶延的儿子,好学,待人仁慈宽厚,但缺乏威严决断,他的三个弟弟专权放纵,国人对他们都很厌恨。长史钟恶地,是西羌族中有势力的人,他对司马乞宿云说:“辟奚的三个弟弟横行无忌,权势高出了君王,快要亡国了。我们二人位居辅臣之首,岂能坐而视之!明天早晨日月相望,文官武将都要会集,我将要在那里讨伐他。国王周围全都是我们羌族子弟,只要我一使眼色,马上就可以擒获他。”乞宿云请求先告诉国王,钟恶地说:“国王仁慈而优柔寡断,告诉他一定不会同意,万一事情败露,我们就要被斩尽杀绝。事情已经说出来了,怎么能中途改变!”于是钟恶地按计划在座位上拘捕了辟奚的三个弟弟,把他们杀掉了。辟奚惊慌恐怖,躲到了床下,钟恶地、乞宿云上前扶起他说:“臣昨晚梦见先王敕令臣说:‘你的三个弟弟将要干叛逆之事,不能不讨伐他们。’所以才把他们杀掉了。”辟奚因此得了病,神志不清,他告诉世子视连说:“我祸及亲生弟弟,怎么能在地下与他们相见?国家的大小事情,听凭你去治理,我的余年残命,依附于你而已。”于是辟奚因忧郁而死亡。
视连立,不饮酒游畋者七年,军国之事,委之将佐。钟恶地谏,以为:“人主当自娱乐,建威布德。”视连泣曰:“孤自先世以来,以仁孝忠恕相承。先王念友爱之不终,悲愤而亡。孤虽纂业,尸存而已,声色游娱,岂所安也!威德之建,当付之将来耳。”
视连继立,七年拒绝饮酒游猎,军队国家的事务,全都委托给将领、辅臣们处理。钟恶地劝他,认为人主应当自己欢娱行乐,建立威势,传布道德。视连哭泣着说:“我家从祖上以来,以仁孝忠恕相承续。先王念及友善仁爱没有贯彻到底,悲愤而死。我虽然继承王位,不过是空占着位置而已,岂敢安于声色娱乐!威势和道德的建立,只好交给后人吧!”
代世子寔病伤而卒。
代国的世子拓跋因伤势恶化而死亡。
秋,七月,秦王坚如洛阳。
秋季,七月,前秦王苻坚到洛阳。
代世子寔娶东部大人贺野干之女,有遗腹子,甲戌,生男,代王什翼犍为之赦境内,名曰涉圭。
代国世子拓跋娶东部大人贺野干的女儿为妻,他死时妻子怀有身孕,甲戌(初七),生下一个儿子,代王拓跋什翼犍为此在境内实行大赦,给他起名叫涉圭。
大司马温以梁、益多寇,周氏世有威名,八月,以宁州刺史周仲孙监益、梁二州诸军事,领益州刺史。仲孙,光之子也。
大司马桓温考虑到梁州、益州多有寇贼,周氏则世代都有显赫的名声,八月,任命宁州刺史周仲孙监益、梁二州诸军事,兼任益州刺史。周仲孙是周光的儿子。
秦以光禄勋李俨为河州刺史,镇武始。
前秦任命光禄勋李俨为河州刺史,镇守武始。
王猛以潞川之功,请以邓羌为司隶。秦王坚下诏曰:“司隶校尉,董牧皇畿,吏责甚重,非所以优礼名将。光武不以吏事处功臣,实贵之也。羌有廉、李之才,朕方委以征伐之事,北平匈奴,南荡扬、越,羌之任也,司隶何足以婴之!其进号镇军将军,位特进。”
王猛依据洛川的战功,请求任命邓羌为司隶校尉。前秦王苻坚下达诏令说:“司隶校尉负责督察京城周围的地区,职责重大,不能用来优待名将。汉光武帝不以政务官职赏赐功臣,实际上是更看重他们。邓羌有廉颇、李牧那样的才能,朕准备将征伐的事情交给他,在北方平定匈奴,在南方扫除扬、越,这才是邓羌的重任,司隶校尉怎么值得交给他呢!进升他的封号为镇军将军,赐位特进。”
九月,秦王坚还长安。归安元侯李俨卒于上邽,坚复以俨子辩为河州刺史。
九月,前秦王苻坚返回长安。归安元侯李俨在上去世,苻坚又任命李俨的儿子李辩为河州刺史。
冬,十月,秦王坚如鄴,猎于西山,旬馀忘返。伶人王洛叩马谏曰:“陛下群生所系,今久猎不归,一旦患生不虞,奈太后、天下何!”坚为之罢猎还宫。王猛因进言曰:“畋猎诚非急务,王洛之言,不可忘也。”坚赐洛帛百匹,拜官箴左右,自是不复猎。
冬季,十月,前秦王苻坚到邺城,在西山打猎,竟然十多天还留连忘返。乐官王洛勒住马劝谏说:“陛下为百姓所依托,如今久猎不归,一旦出现不测之患,让太后、天下人怎么办呢!”苻坚因此停止打猎回到了王宫。王猛接着进言说:“打猎确实不是当务之急,王洛的话,不可忘记。”苻坚赏赐王洛一百匹帛,授官箴左右,从此就不再打猎了。
大司马温恃其材略位望,阴蓄不臣之志,尝抚枕叹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术士杜炅能知人贵贱,温问炅以己禄位所至,炅曰:“明公勋格宇宙,位极人臣。”温不悦。温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时望,还受九锡。及枋头之败,威名顿挫。既克寿春,谓参军郗超曰:“足以雪枋头之耻乎?”超曰:“未也。”久之,超就温宿,中夜,谓温曰:“明公都无所虑乎?”温曰:“卿欲有言邪?”超曰:“明公当天下重任,今以六十之年,败于大举,不建不世之勋,不足以镇惬民望!”温曰:“然则奈何?”超曰:“明公不为伊、霍之举者,无以立大威权,镇压四海。”温素有心,深以为然,遂与之定议。以帝素谨无过,而床第易诬,乃言“帝早有痿疾,嬖人相龙、计好、硃炅宝等,参侍内寝,二美人田氏、孟氏生三男,将建储立王,倾移皇基。”密播此言于民间,时人莫能审其虚实。
大司马桓温,倚仗他的才能与地位、声望,暗中怀有背叛皇帝的心志,曾经抚枕慨叹道:“男子汉不能流芳百世,也应当遗臭万年!”方术之士杜炅,能预测人的贵贱,桓温问他自己的官位能到什地步。杜炅说:“明公的功勋举世无双,官位能到大臣的顶峰。”桓温听后不高兴。桓温想先在河朔建立战功,以此为自己赢得更大的声望,回来后接受加九锡的礼遇。等到在枋头失败,他的威赫名声陷于困顿,受到挫折。攻克寿春以后,桓温对参军郗超说:“这足以雪枋头的耻辱了吧?”郗超说:“没有。”过了许久,郗超到桓温的住所留宿,半夜时分对桓温说:“明公在这里没有考虑什么吗?”桓温说:“你想有话对我说吗?”郗超说:“明公承担着天下的重任,如今以六十高龄,却在一次大规模的行动中失败,如果不建立非常的功勋,就不足以镇服、满足百姓的愿望!”桓温说:“那么该怎么办呢?”郗超说:“明公不干伊尹放逐太甲、霍光废黜昌邑王那样的事情,就无法建立大的威势与权力,镇压四海。”桓温历来怀有此心,对郗超所说的深以为然,于是就和他商定计议。考虑到海西公平素谨慎小心,没有什么过错,而利用床第之事则容易对他进行诬陷,于是就说:“皇上早就患有阳痿,宠臣相龙、计好、朱灵宝等,参与服侍起居床第之事,与田氏、孟氏两位美人生下了三个儿子,将要设立太子赐封王位,转移皇上的基业。”并将这话密秘地传播到民间,当时的人们都无法辨别真假。
十一月,癸卯,温自广陵将还姑孰,屯于白石。丁未,诣建康,讽褚太后,请废帝,立丞相会稽王昱,并作令草呈之。太后方在佛屋烧香,内侍启云:“外有急奏。”太后出,倚户视奏数行,乃曰:“我本自疑此!”至半,便止,索笔益之曰:“未亡人不幸罹此百忧,感念存没,心焉如割。”
十一月,癸卯(初九),桓温准备从广陵返回姑孰,驻扎在白石。丁未(十三日),抵达建康,含蓄地劝说褚太后,请求废黜废帝司马奕,立丞相会稽王司马昱,同时还草拟了诏令进呈给褚太后。太后正在佛室烧香,内侍报告说:“外边有紧急奏章。”褚太后出来,倚着门看奏章,刚看了几行字就说:“我自己本来就怀疑是这样!”看了一半,就停下来了,向内侍要来笔加上了这样的话:“我不幸遭受了这样的种种忧患,想到死去的和活着的,心如刀绞!”
己酉,温集百官于朝堂。废立既旷代所无,莫有识其故典者,百官震忄栗。温亦色动,不知所为。尚书仆射王彪之知事不可止,乃谓温曰:“公阿衡皇家,当倚傍先代。”乃命取《霍光传》,礼度仪制,定于须臾。彪之朝服当阶,神彩毅然,曾无惧容。文武仪准,莫不取定,朝廷以此服之。于是宣太后令,废帝为东海王,以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昱统承皇极。百官入太极前殿,温使督护竺瑶、散骑侍郎刘亨收帝玺绶。帝著白帢单衣,步下西堂,乘犊车出神虎门,群臣拜辞,莫不歔欷。侍御史、殿中监将兵百人卫送东海第。温帅百官具乘舆法驾,迎会稽王于会稽邸。王于朝堂变服,著平巾帻、单衣,东向流涕,拜受玺绶,是日,即皇帝位,改元。温出次中堂,分兵屯卫。温有足疾,诏乘舆入殿。温撰辞,欲陈述废立本意,帝引见,便泣下数十行,温兢惧,竟不能一言而出。
己酉(十五日),桓温把百官召集到朝堂。废立皇帝既然是历代所没有过的事情,所以没有人知道过去的典则,百官们都震惊恐惧。桓温也神色紧张,不知该怎么办。尚书左仆射王彪之知道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就对桓温说:“您废立皇帝,应当效法前代的成规。”于是就命令取来《汉书·霍光传》,礼节仪制很快就决定了。王彪之身穿朝服面对朝廷,神情沉着,毫无惧色,文武仪规典则,全都由他决定,朝廷百官因此而服了他。于是就宣布太后的诏令,废黜废帝司马奕为东海王,以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司马昱继承皇位。百官进入太极前殿,桓温让督护竺瑶、散骑侍郎刘亨收取了废帝的印玺绶带。司马奕戴着白色便帽,身穿大臣的仅次于朝服的盛装,走下西堂,乘着牛车出了神虎门,群臣叩拜辞别,没有谁不哽咽。侍御史、殿中监带领一百多名卫兵把他护送到东海王的宅第。桓温率领百官准备好皇帝的车乘,到会稽王的官邸去迎接会稽王司马昱。会稽王在朝堂更换了服装,戴着平顶的头巾,穿着单衣,面朝东方流涕,叩拜接受了印玺绶带。这天,会稽王司马昱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咸安。桓温临时住在中堂,分派兵力屯驻守卫。桓温的脚有毛病,简文帝诏令可以让他乘车进入殿堂。桓温事先准备好辞章,想陈述他黜废司马奕的本意,简文帝引见,一见他便流下了眼泪,但桓温战战兢兢,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太宰武陵王晞,好习武事,为温所忌,欲废之,以事示王彪之。彪之曰:“武陵亲尊,未有显罪,不可以猜嫌之间便相废徙。公建立圣明,当崇奖王室,与伊、周同美;此大事,宜更深详。”温曰:“此已成事,卿勿复言!”乙卯,温表“晞聚纳轻剽,息综矜忍;袁真叛逆,事相连染。顷日猜惧,将成乱阶。请免晞官,以王归籓。”从之,并免其世子综、梁王逢等官。温使魏郡太守毛安之帅所领宿卫殿中。安之,虎生之弟也。
太宰武陵王司马,喜好习武练兵,被桓温所忌恨,想废黜他,就把此事告诉了王彪之。王彪之说:“武陵王是皇室的亲族尊者,没有明显的罪过,不能因为猜忌随便废黜他。您要建立贤明的君主,应当尊崇辅佐王室,与伊尹、周公具有同样的美德。这件大事,应该再仔细考虑!”桓温说:“这已经是我决定了的事情,你不要再说了!”乙卯(二十一日),桓温进上表章:“司马收罗招纳轻浮之士,儿子司马综自负残忍。袁真叛逆,事情与他有牵连。近来他猜疑恐惧,将会成为祸乱的缘由。请求免除司马的官职,让他以王的身份返回藩地。”简文帝同意了。同时还免除了司马的世子司马综、梁王司马等人的官职。桓温让魏郡太守毛安之率领所统领的军队宿卫皇宫。毛安之是毛虎生的弟弟。
庚戌,尊褚太后曰崇德太后。
庚戌(十六日),尊奉褚太后为崇德太后。
初,殷浩卒,大司马温使人赍书吊之。浩子涓不答,亦不诣温,而与武陵王晞游。广州刺史庾蕴,希之弟也,素与温有隙。温恶殷、庾宗强,欲去之。辛亥,使其弟祕逼新蔡王晃诣西堂叩头自列,称与晞及子综、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掾曹秀、舍人刘强、散骑常侍庾柔等谋反;帝对之流涕,温皆收付廷尉。倩、柔,皆蕴之弟也。癸丑,温杀东海王三子及其母。甲寅,御史中丞谯王恬承温旨,请依律诛武陵王晞。诏曰:“悲惋惶怛,非所忍闻,况言之哉!其更详议!”恬,承之孙也。乙卯,温重表固请诛晞,词甚酷切。帝乃赐温手诏曰:“若晋祚灵长,公便宜奉行前诏;如其大运去矣,请避贤路。”温览之,流汗变色,乃奏废晞及三子,家属皆徙新安郡。丙辰,免新蔡王晃为庶人,徙衡阳;殷涓、庾倩、曹秀、刘强、庾柔皆族诛,庾蕴饮鸩死。蕴兄东阳太守友子妇,桓豁之女也,故温特赦之。庾希闻难,与弟会稽王参军邈及子攸之逃于海陵陂泽中。温既诛殷、庾,威势翕赫,侍中谢安见温遥拜。温惊曰:“安石,卿何事乃尔?”安曰:“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
当初,殷浩去世的时候,大司马桓温派人送信吊唁他。殷浩的儿子殷涓没有答复,也没有到桓温那里去,而是与武陵王司马游玩。广州刺史庚庾蕴,是庾希的弟弟,一直和桓温有隔阂。桓温厌恨殷涓、庾蕴宗族的强大,想要灭掉他们。辛亥(十七日),桓温派他的弟弟桓秘逼迫新蔡王司马晃到西堂去叩头自述,称与司马及他的儿子司马综、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掾曹秀、舍人刘强、散骑常侍庾柔等阴谋反叛。简文帝面对他流下了眼泪,桓温把他们全都抓起来送交廷尉。庾倩、庾柔,都是庾蕴的弟弟。癸丑(十九日),桓温杀掉了东海王司马奕的三个儿子和他们的母亲。甲寅(二十日),御史中丞谯王司马恬禀承桓温的旨意,请求依据法律。简文帝下达诏令说:“悲痛惋惜,惊恐不安,不忍心耳闻,何况是诉说呢!再仔细商议吧!”司马恬是司马的孙子。乙卯(二十一日),桓温再次进上表章,坚持请求杀掉司马,言词非常激烈恳切。简文帝于是就亲手写下诏令赐予桓温说:“如果晋王朝的神灵悠长,你就不必请示,尊奉执行以前的诏令;如果晋王朝的大运已去,我就请求避让贤人晋升之路。”桓温看了以后,惊慌失色,汗流满面,于是就奏请黜废司马及他的三个儿子,将其家人全都迁徙到新安郡。丙辰(二十二日),黜免新蔡王司马晃为庶人,将他迁徙到衡阳,殷涓、庾倩、曹秀、刘强、庾柔全都被满门诛杀,庾蕴服毒而死。庾蕴的哥哥东阳太守庾友的儿媳,是桓豁的女儿,所以桓温特别地赦免了她。庾希听说了这桩灾难,与弟弟会稽参军庾邈及儿子庾攸之逃到了海陵的湖泽中。桓温诛杀了殷、庾等人以后,威势显赫至极,侍中谢安看见桓温,在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叩拜。桓温吃惊地说:“谢安,你为什么要这样呢?”谢安说:“没有君主叩拜于前,臣下拱手还礼于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