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上章执徐,尽强圉大渊献,凡八年。
起上章执徐,尽强圉大渊献,一共八年。
懿宗昭圣恭惠孝皇帝上咸通元年(庚辰,公元八六零年)
唐懿宗咸通元年(庚辰,公元860年)
春,正月,乙卯,浙东军与裘甫战于桐柏观前,范居植死,刘勍仅以身免。乙丑,甫帅其徒千馀人陷剡县,开府库,募壮士,众至数千人。越州大恐。时二浙久安,人不习战,甲兵朽钝,见卒不满三百,郑祗德更募新卒以益之。军吏受赂,率皆得孱弱者。祗德遣子将沈君纵、副将张公署、望海镇将李珪将新卒五百击裘甫。二月,辛卯,与甫战于剡西,贼设伏于三溪之南,而陈于三溪之北,壅溪上流,使可涉。既战,阳败走,官军追之,半涉,决壅,水大至,官军大败,三将皆死,官军几尽。于是山海诸盗及它道无赖亡命之徒,四面云集,众至三万,分为三十二队。其小帅有谋略者推刘暀,勇力推刘庆、刘从简。群盗皆遥通书币,求属麾下。甫自称天下都知兵马使,改元曰罗平,铸印曰天平。大聚资粮,购良工,治器械,声震中原。
春季,正月,乙卯(初四),唐浙东官军与裘甫军在桐柏观前交战,唐讨击副将范居植战死,讨击副使刘只身逃出,仅得免死。乙丑(十四日),裘甫率领部下徒众一千余人攻陷剡县,打开县府仓库,召募壮丁,部众发展到好几千人,使越州上下一片慌恐。当时两浙地区由于长期平安无事,人民不习战阵,武器甲杖也都腐朽锈钝,现役士卒不满三百人;浙东观察使郑德增募新兵来补充军队,但军吏接受贿赂,所召新兵几乎全是软弱无能者。郑德派遣部将沈君纵、副将张公署、望海镇将李率领新兵五百人去袭击裘甫。二月,辛卯(初十),官军与裘甫军战天剡县以西,裘甫军在三溪之南设下埋伏,而在三溪之北虚摆阵势,堵溪水上流,使人可在溪水下游涉渡。既开始交战,裘甫军假装败走,官军随后追击,至溪水下游,当官军一半人涉过溪水时,贼军将上流堵水闸决开,大水袭来,官军大败,三位领兵将领都战死,部下官军几乎全部丧命。由于裘甫打败浙东官军,山林海岛中的盗贼以及其他地方的无赖亡命之徒,四面云集于裘甫的旗帜之下,部从发展到三万余人,分为三十二个队。各队小帅中较有谋略者首推刘,有武勇力气者推刘庆、刘从简。群盗都由远外地方向裘甫通信送款,要求归属于裘甫麾下。裘甫自称天下都知兵马使,改称罗平,铸造的大印上刻着天平。于是大量聚积资财粮草,雇请优良的工匠,制造军用器械,其浩大的声势震动了中原。
丙申,葬圣武献文孝皇帝于贞陵,庙号宣宗。
丙申(十五日),唐懿宗率群臣将圣武献文孝皇帝李忱安葬于贞陵,并给他定庙号称宣宗。
丙午,白敏中入朝,坠陛,伤腰,肩舆以归。郑祗德累表告急,且求救于邻道。浙西遣牙将凌茂贞将四百人、宣歙遣牙将白琮将三百人赴之。祗德始令屯郭门及东小江,寻复召还府中以自卫。祗德馈之,比度支常馈多十三倍,而宣、润将士犹以为不足。宣、润将士请土军为导,以与贼战。诸将或称病,或阳坠马,其肯行者必先邀职级,竟不果遣。贼游骑至平水东小江,城中士民储舟裹粮,夜坐待旦,各谋逃溃。朝廷知祗德懦怯,议选武将代之。夏侯孜曰:“浙东山海幽阻,可以计取,难以力攻。西班中无可语者。前安南都护王式,虽儒家子,在安南威服华夷,名闻远近,可任也。”诸相皆以为然。遂以式为浙东观察使,征祗德为宾客。三月,辛亥朔,式入对,上问以讨贼方略。对曰:“但得兵,贼必可破。”有宦官侍侧,曰:“发兵,所费甚大。”式曰:“臣为国家惜费则不然。兵多贼速破,其费省矣。若兵少不能胜贼,延引岁月,贼势益张,则江、淮群盗将蜂起应之。国家用度尽仰江、淮,若阻绝不通,则上自九庙,下及十军,皆无以供给,其费岂可胜计哉!”上顾宦官曰:“当与之兵。”乃诏发忠武、义成、淮南等诸道兵授之。裘甫分兵掠衢、婺州。婺州押牙房郅、散将楼曾、衢州十将方景深将兵拒险,贼不得入。又分兵掠明州,明州之民相与谋曰:“贼若入城,妻子皆为菹醢,况货财,能保之乎!”乃自相帅出财募勇士,治器械,树栅,浚沟,断桥,为固守之备。贼又遣兵掠台州,破唐兴。己巳,甫自将万馀人掠上虞,焚之。癸酉,入余姚,杀丞、尉。东破慈溪,入奉化,抵宁海,杀其令而据之,分兵围象山。所过俘其少壮,馀老弱者蹂践杀之。
丙午(二十五日),白敏中来到朝廷朝见唐懿宗,从马上不慎坠落于地,将腰摔伤,唐懿宗让他坐上轿子回去。浙东观察使郑德一再向朝廷上表告急,并且向附近相邻的道求救;浙西道派遣牙将凌茂贞率领四百人、宣歙镇派遣牙将白琮率领三百人赶往援救。郑德开始命令援军屯驻于城郭大门外及东小江边,不久又将他们如还帅府,用以守卫。郑德大肆犒赏援军,所赏钱物比朝廷度支一般发给的要多十三倍,而宣州、润州的将士仍然不满足。宣州、润州将士要求当地土军为先导,以便与裘甫贼军交战;浙东军诸将领有的假称患病,有的假装从马上跌于地上,而肯出征的人又必先要求提升官职级别,以致军队竟派不出去。裘甫贼军的游骑来到平水以东的小江,浙东城中士民准备好船只,带不粮食,从夜晚一直坐到天亮,各自谋求逃散。朝廷知道郑德懦弱胆怯,议论要选择武将去替代他。夏侯孜说:“浙东地方山海幽深,阻拦通路,只可以用计谋攻取,难以用强力夺得。朝中武将没有谁可以说是有智谋。前安南都护王式,虽然是儒家文士的儿子,却在安南使当地华人夷人都归服于他,他的威武之名远近都知道,可以任用他往浙东征讨裘甫贼。”诸位宰相都认为夏侯孜说得有理。于是唐懿宗任命王式为浙东观察使,将郑德徵归朝廷,任为太子宾客。三月,辛亥朔(初一),王式入朝问对,唐懿宗问王式有关讨伐裘甫贼军的方略。王式回答说:“只要给我军队,贼军必然可以攻破。”有宦官侍立在唐懿宗近侧,说:“调发军队,所花费的军费太大。”王式说:“我为国家珍惜费用就不是这样。调发的军队多,贼军可迅速消灭,所用军费反而可以节省。若调发军队少,不能战胜贼军,或者是将战事拖延几年几月,贼军的势力日益壮大,江、淮之间的群盗就将蜂起响应。现在国家的败政用度几乎全部仰仗于江、淮地区,如果这一地区被叛乱的贼众阻绝,使财赋输送之路不通,就会使上自九庙,下及北门十军,都没有办法保证供给,那样耗费的费用岂可胜计!”唐懿宗望着宦官说:“应当给王式调兵。”于是颁下诏书,调发忠武、义成、淮南等诸道军队交给王式指挥。裘甫派兵分别攻掠衢州、婺州。婺州军府押牙房郅、散将楼曾、衢州十将之一的方景深等人率领军队拒守险要,贼军无法进入。裘甫又分兵攻掠明州,明州的民众相聚在一起谋划说:“贼军如果进入城中,我们的妻子儿子都要被剁成肉酱,何况家中的财产货物,就更加难以保存了!”于是相率捐出自己的财产来招募勇士,制造兵器枪械,树立栅栏,疏浚壕沟,截断桥梁,为固守城池作好准备。贼寇又派兵攻掠台州攻破唐兴县。已巳(十九日),裘甫亲自率领军队一万余人攻掠上虞县,并焚烧县城。癸酉(二十三日),裘甫率军攻入余姚县,杀县丞、县尉;又向东攻破慈溪县,进入奉化县,又抵达宁海县,杀宁海县令,并将宁海县城占据;分一部分军队进围象山县。裘甫军在所过的地方俘虏少壮居民,所余老弱居民在遭受蹂躏摧残后,全部被杀死。
及王式除书下,浙东人心稍安。裘甫方与其徒饮酒,闻之不乐。刘暀叹曰:“有如此之众,而策画未定,良可惜也!今朝廷遣王中丞将兵来,闻其人智勇无敌,不四十日必至。兵马使宜急引兵取越州,凭城郭,据府库,遣兵五千守西陵,循浙江筑垒以拒之。大集舟舰,得间,则长驱进取浙西,过大江,掠扬州货财以自实。还,修石头城而守之,宣歙、江西必有响应者。遣刘从简以万人循海而南,袭取福建。如此,则国家贡赋之地尽入于我矣。但恐子孙不能守耳,终吾身保无忧也。”甫曰:“醉矣,明日议之!”暀以甫不用其言,怒,阳醉而出。有进士王辂在贼中,贼客之,辂说甫曰:“如刘副使之谋,乃孙权所为也。彼乘天下大乱,故能据有江东;今中国无事,此功未易成也。不如拥众据险自守,陆耕海渔,急则逃入海岛,此万全策也。”甫畏式,犹豫未决。
当王式任浙东观察使的委任文书颁发下后,浙东地区的人心才稍微安定。裘甫正与部下徒从饮酒,得知王式到来,很不高兴。刘唉叹说:“我们有如此众多的军队,而战略计划还没有制定,实在是可惜!今天朝廷派遣王中丞率军队来镇压,听说这个人智勇双全,所向无敌,不过四十天时间必然会赶到。裘将军您应该赶快率领军队攻取越州,凭藉州高大的城郭,占据官府的仓库,再派遣五千军队驻守西陵,沿浙江修筑堡垒,以抗拒王式所率官军,同时要大量地收集各种船舰。如果获得机会,就率大军长驱进取浙西,渡过长江,掠取扬州的货物财宝来充实自己的军资费用,回军后,修缮石头城坚守,这时宣歙、江西地区必定会有人起而响应。您再派遣刘从简率领军队一万人沿海南征,袭取福建。这样,就使唐朝的东南贡赋之地全部归于我们手中;虽然说我们的子孙恐怕不能守住东南半壁山河,但我们这辈子可以保证无忧虑了。”裘甫说:“你喝醉了,明天再商议吧!”刘因为裘甫不用他的战略谋划,十分愤怒,假装喝醉走出。有一位名叫王辂的唐朝进士在裘甫军中,被当作宾客受到优礼。王辂对裘甫说:“如果按兵马副从使刘的谋划行事,正是当年孙权所做的割据江东的事业。但孙权是乘天下大乱的机会,因而能保据江东;如今中原无事,划江称帝诉功业不容易办成。不如率领部众去占据险要地方,自守天涯一角,在陆地上耕种,在大海中捕鱼,事危急时就逃入海岛,这才是万全的计策。”裘甫畏惧王式,犹豫而不能决。
夏,四月,式行至柿口,义成军不整,式欲斩其将,久乃释之,自是军所过若无人。至西陵,裘甫遣使请降。式曰:“是必无降心,直欲窥吾所为,且欲使吾骄怠耳。”乃谓使者曰:“甫面缚以来,当免而死。”乙未,式入越州,既交政,为郑祗德置酒,曰:“式主军政,不可以饮,监军但与众宾尽醉。”迨夜,继以烛,曰:“式在此,贼安能妨人乐饮!”丙申,饯祗德于远郊,复乐饮而归。于是始修军令,告馈饷不足者息矣,称疾卧家者起矣,先求迁职者默矣。贼别帅洪师简、许会能帅所部降。式曰:“汝降是也,当立效以自异。”使帅其徒为前锋,与贼战有功,乃奏以官。
夏季,四月,王式率大军束到柿口,义成军的军容不整,王式想把领兵将领斩首,过了一段又把他释放,于是军队号令齐一,队形整齐,所过这处如入无人之境。行至西陵,裘甫派遣使者来请求投降,王式说:“裘甫必定没有投降之心,实际上是想来刺探我的动静,并想用投诚的姿态使我军骄傲,放松警惕。”于是对使者说:“如果裘甫把自己捆绑起来,亲自来投降,当免他一死。”乙未(十五日),王式进入越州,与郑德交接政务后,即为郑德设置酒宴,王式说:“我因为要主管军政大事,不能饮酒,监军以下的将校可以与众宾客痛饮尽醉。”至夜晚,点上蜡烛继续宴饮,王式说:“有我在这里叛贼怎么能妨碍我们饮酒作乐。”丙申(十六日),王式到远郊为郑德饯行,再次欢快痛饮而归。于是开始重新修订军令,先前宣告军饷用度不足的人不再吭声了,声称患病卧床的人也起来干事了,要求先升官再出战的人也不再说话了。裘甫手下的小头目洪师简、许会能率所部投降官军,王式说:“你们归降是好事,应当立功自效,以区别于贼寇。”于是让他们率领原先的部众充当先锋,与裘甫军作战,作战有功的,上奏朝廷授以官爵。
先是,贼谍入越州,军吏匿而饮食之。文武将吏往往潜与贼通,求城破之日免死及全妻子。或诈引贼将来降,实窥虚实。城中密谋屏语,贼皆知之。式阴察知,悉捕索,斩之。刑将吏尤横猾者,严门禁,无验者不得出入,警夜周密,贼始不知我所为矣。式命诸县开仓廪以赈贫乏,或曰:“贼未灭,军食方急,不可散也。”式曰:“非汝所知。”官军少骑卒,式曰:“吐蕃、回鹘比配江、淮者,其人习险阻,便鞍马,可用也。”举籍府中,得骁健者百馀人。虏久羁旅,所部遇之无状,困馁甚。式既犒饮,又赒其父母妻子,皆泣拜欢呼,愿效死,悉以为骑卒,使骑将石宗本将之。凡在管内者,皆视此籍之,又奏得龙陂监马二百匹,于是骑兵足矣。或请为烽燧以诇贼远近众寡,式笑而不应。选懦卒,使乘健马,少与之兵,以为候骑。众怪之,不敢问。于是阅诸营见卒及土团子弟,得四千人,使导军分路讨贼。府下无守兵,更籍土团千人以补之。乃命宣歙将白琮、浙西将凌茂贞帅本军,北来将韩宗政等帅土团,合千人;石宗本帅骑兵为前锋,自上虞趋奉化,解象山之围,号东路军。又以义成将白宗建、忠武将游君楚、淮南将万璘帅本军与台州唐兴军合,号南路军。令之曰:“毋争险易,毋焚庐舍,毋杀平民以增首级!平民胁从者,募降之。得贼金帛,官无所问。俘获者,皆越人也,释之。”
先前,裘甫派间谍潜入越州,越州军府官吏竟把他们藏起来,给他们供应饮食。州府文武将吏也往往暗中与裘甫军通款,以求城被贼军攻破的日子,能免死并存全妻子儿女;有的人假装引裘甫手下的将领来投降,实际上是来窥探军情虚实;城中官府的密谋和暗语,裘甫军全都知道。王式暗中将这一切查明,把通敌将吏全部逮捕,并处斩;又对州府中特别专横狡猾的将吏用刑,严格门禁法规,没有经过检查的人不得出入,夜里安排周密的警戒,裘甫贼军于是不再能探知官军的虚实了。王式命令越州所属诸县打开仓库的储粮,用以赈救贫若乏食的百姓,有人说:“裘甫贼寇还未消灭,军粮正急于要用,不可散发。”王式说:“这就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了。”唐官军缺少骑兵,王式说:“吐蕃、回鹘的降俘发配到江、淮的人不少,这些人在艰难险阻的环境中生活惯了,熟悉鞍马骑射,可以起用他们。”于是到官府查名籍,得到骁勇强健的吐蕃族、回鹘族人一百余。这些胡虏远离家乡,被流放看管的年月已久,看管他们的军吏对他们凶恶狠毒,又接济他们的父母妻儿,于是都感恩欢呼哭拜,愿为王式效劳出死力,王式将他们配为骑兵,让骑兵将领石宗本统率他们。凡是流放在越州管辖境内的吐蕃、回鹘族人,均按照这种办法征集来,又上奏求得汝州龙破监好马二百匹,于是骑兵充足了。有人请求建设烽火台,用来警报来犯贼寇的远近、众寡,王式只是笑一笑,而不予答应;王式又选懦弱的士兵,让他们骑强健的战马,配以很少的武器作为侦察骑兵,部下众人感到奇怪,但也不敢多问。王式察看越州城内诸军营,当时有州府士兵以及土团私家子弟四千人,王式让他们引导入援官军分路讨伐贼寇;越州府下没有守兵,王式又再征土团民兵一千人来补充。然后王式命令宣歙将领白琮、浙西将领凌茂贞率领本部军队,北来将领韩宗政等人率领土团,合起来有一千人,由石宗本率领骑兵为前锋,从上虞县开往奉化县,去解象山之围,这支军队号称东路军。王式又命令义成镇将领白宗建、忠武镇将领游君楚、淮南将领万率令本部军队,与台州军会合,号称南路军。王式下令说:“不管是艰险还是容易,各军不要对所布置的任务进行争夺,不准焚烧老百姓的房屋茅舍,不准杀平民来增加首级冒功,平民被迫参加贼寇的,应招募他们归降。缴获贼寇的金帛财产,官府不加过问,擒获的俘虏,都是越州本地人,放他们回家。”
癸卯,南路军拔贼沃州寨,甲辰,拔新昌寨,破贼将毛应天,进抵唐兴。
癸卯(二十三日),南路军攻拔裘甫贼军的沃州寨,甲辰(二十四日),又攻拔新昌寨,击破贼将毛应天,进而又攻拔唐兴县。
白敏中三表辞位,上不许。右补阙王谱上疏,以为:“陛下致理之初,乃宰相尽心之日,不可暂阙。敏中自正月卧疾,今四月矣,陛下虽与他相坐语,未尝三刻,天下之事,陛下尝暇与之讲论乎!愿听敏中罢去,延访硕德,以资聪明。”己酉,贬谱为阳翟令。谱,珪之六世孙也。五月,庚戌朔,给事中郑公舆封还贬谱敕书。上令宰相议之,宰相以为谱侵敏中,竟贬之。
白敏中三次向唐懿宗上表辞宰相位,唐懿宗不批准。右补阙王谱上疏,认为:“陛下即皇帝位不久,治理天下大事,尚缺乏经验,这正是宰相辅臣尽心出力的时刻,因此宰相不可暂缺。白敏中自从今年正月以来就患病卧床,至今已经四个月了,陛下虽然与他坐着谈论政事,也从不超过三刻,天下大事多如乱麻,您哪有时间与他计论呢!希望批准白敏中辞职的请求,另外寻访有才能德望的人,来帮助您更加圣明。”已酉(二十九日),唐懿宗将王谱贬官为阳翟县令。王谱是王的六世孙。五月,庚戌朔(初一),给事中郑公舆将的诏书封还。唐懿宗命令宰相议论这件事,宰相们认为王谱官的诏书封还。唐懿宗命令宰相议论这件事,宰相们认为王谱侵犯了白敏中,最后还是将王谱贬了官。
辛亥,浙东东路军破贼将孙马骑于宁海。戊午,南路军大破贼将刘暀、毛应天于唐兴南谷,斩应天。
辛亥(初二),浙东东路军于宁海击败裘甫部将孙马骑率领的军队。戊午(初九),南路军在唐兴县南谷大破裘甫部将刘、毛应天率领的军队,并在战阵上斩毛应天。
先是,王式以兵少,奏更发忠武、义成军及请昭义军,诏从之。三道兵至越州,式命忠武将张茵将三百人屯唐兴,断贼南出之道;义成将高罗锐将三百人,益以台州土军,径趋宁海,攻贼巢穴;昭义将夹跌戣将四百人,益东路军,断贼入明州之道。庚申,南路军大破贼于海游镇,贼入甬溪洞。戊辰,官军屯于洞口,贼出洞战,又破之。己巳,高罗锐袭贼别帅刘平天寨,破之。自是诸军与贼十九战,贼连败。刘暀谓裘甫曰:“向从吾谋入赵州,宁有此困邪!”王辂等进士数人在贼中,皆衣绿,暀悉斩之,曰:“乱我谋者,此青虫也!”高罗锐克宁海,收其逃散之民,得七千馀人。王式曰:“贼窘且饥,必逃入海,入海则岁月间未可擒也。”命罗锐军海口以拒之。又命望海镇将云思益、浙西将王克容将水军巡海澨。思益等遇贼将刘从简于宁海东,贼不虞水军遽至,皆弃船走山谷,得其船十七,尽焚之。式曰:“贼无所逃矣,惟黄罕岭可入剡,恨无兵以守之。虽然,亦成擒矣!”裘甫既失宁海,乃帅其徒屯南陈馆下,众尚万馀人。辛未,东路军破贼将孙马骑于上疁村,贼将王皋惧,请降。
起先,王式因为军队少,向唐懿宗奏请再调发忠武军、义成军,并要求调昭义军,唐懿宗表示同意。忠武、义成、昭义三道兵来到越州,王式命令忠武军将领张茵率领三百人屯驻于唐兴县,切断裘甫军逃往南方的道路;命令义成军将高罗锐率领三百人,加上台州地方军队,径直奔赴宁海县,进攻裘甫贼军的巢穴;命令昭义军将领跌率领四百人,去加强东路军,切断裘甫军进入明州的道路。庚申(十一日),南路在海游镇大破裘甫贼军,裘甫军队逃入甬溪洞。戊辰(十九日),唐官军于洞口屯驻,裘甫出洞交战,又被打败。已巳(二十日),高罗锐袭击裘甫部将刘平天的营寨,将营寨攻破。到此为止唐诸路军队与裘甫贼军作战十九次,裘甫军边续失败。刘对裘甫说:“如果您能听从我的谋划,进入越州,那会有今天这样的困境呢!”王辂等几个唐朝科举入第的进士在裘甫军中,都穿绿衣做小官,刘将他们全部斩首,说:“破坏我的计谋的,正是你们这些青虫!”高罗锐攻克宁海县,收集光散在外的平民百姓,得七千余人。王式说:“贼军窘迫,加上饥饿,必然要逃入大海,如果贼寇逃入海岛,那么今年几个月间是不能擒获他们的。”于是命令高罗锐驻军海口拒守,又命令望海镇将领云思益、浙西将领王克容率领水军于海岸水际巡逻。云思益等率水军在宁海以东海面与裘甫军将领刘从简所率船队遭遇,裘甫军船队没有料到官军水师这么快就赶到,都将船抛弃,上岸窜入山谷,云思益的水军缴获裘甫军十七条船,全部烧毁。王式说:“贼军已没有什么地方可逃了,只有黄罕岭可以进入剡县,可恨没有兵守黄罕岭。虽然这样,裘甫贼也可擒获!”裘甫既失去宁海,于是率领部下徒众屯驻宁海县西南六十余里处的南陈馆下,部众仍然有一万余人。辛未(二十二日),东路军在宁海西北四十里的上村击败裘甫军将领孙马骑的部队,王畏惧官军,请求投降。
壬申,右拾遗内供奉薛调上言,以为:“兵兴以来,赋敛无度,所在群盗,半是逃户,固须翦灭,亦可闵伤。望敕州县税外毋得科率,仍敕长吏严加纠察。”从之。
壬申(二十三日),右拾遗内供奉薛调向唐懿宗上言,认为:“自从兴兵征讨以来,赋敛税科无度,地方上的群盗,多半都是逃亡的农户,固然应该消灭他们,但他们处境也很可怜,令人伤心。希望陛下向州县颁布诏敕,凡朝廷所定的正税以外,不得再有课税门目,并且敕令有关官吏,对税目加以严格的纠察监督。”唐懿宗表示同意。
袁王绅薨。
袁王李绅去世。
戊寅,浙东东路军大破裘甫于南陈馆,斩首数千级,贼委弃缯帛盈路,以缓追者,夹跌戣令士卒:“敢顾者斩!”毋敢犯者。贼果自黄罕岭遁去,六月,甲申,复入剡。诸军失甫,不知所在,义成将张茵在唐兴获俘,将苦之,俘曰:“贼入剡矣。苟舍我,我请为军导。”从之,茵后甫一日至剡,壁其东南,府中闻甫入剡,复大恐,王式曰:“贼来就擒耳!”命趣东、南两路军会于剡,辛卯,围之,贼城守甚坚,攻之,不能拔,诸将议绝溪水以渴之,贼知之,乃出战。三日,凡八十三战,贼虽败,官军亦疲。贼请降,诸将出以白式,式曰:“贼欲少休耳,益谨备之,功垂成矣。”贼果复出,又三战。庚子夜,裘甫、刘往、刘庆从百馀人出降,遥与诸将语,离城数十步,官军疾趋,断其后,遂擒之,壬寅,甫等至越州,式腰斩暀、庆等二十馀人,械甫送京师。剡城犹未下,诸将已擒甫,不复设备。刘从简帅壮士五百突围走,诸将追至大兰山,从简据险自守。秋,七月,丁巳,诸将共攻克之。台州刺史李师望募贼相捕斩之以自赎,所降数百人,得从简首,献之。诸将还越,式大置酒。诸将乃请曰:“谋等生长军中,久更行陈,今年得从公破贼,然私有所不谕者,敢问:公之始至,军食方急,而遽散以赈贫乏,何也?”式曰:“此易知耳,贼聚谷以诱饥人,吾给之食,则彼不为盗矣;且诸县无守兵,贼至,则仓谷适足资之耳”又问:“不置烽燧,何也?”式曰:“烽燧所以趣救兵也,兵尽行,城中无兵以继之,徒惊士民,使自溃乱耳。”又问:“使懦卒为候骑而少给兵,何也?”式曰:“彼勇卒操利兵,遇敌且不量力而斗;斗死,则贼至不知矣。”皆拜曰:“非所及也!”
戊寅(二十九日),唐浙东东路军在南陈馆大破裘甫军,斩首数千人,贼军抛弃大量丝绸缯帛,布满道路,企图延缓官军的追击。跌对士兵下命令:“谁敢顾盼不前,留恋财物,立即斩道!”于是官军士兵没有人敢违犯。贼军果然从黄罕岭逃去,交月,甲申(初五),再入剡县。贼军诸将不见裘甫,不知道他在何处,唐义成镇将张茵在唐兴县曾获俘虏,将要对他用刑,俘虏说:“贼军已进入剡县。你如果释放我,我愿意作官军的向导。”张茵信以为真,听从了建议。张茵跟在俘虏后面,比裘甫晚一天到达剡县,于是义成军在剡县城东南筑垒驻扎。裘甫进入剡县城,官军府探知情报,感到恐慌,王式说:“裘甫贼不过是来束手就擒而已!”于是命令东、南两路军到剡县来会合,辛卯(十二日),将剡县城团团围住。裘甫军的城防守卫十分坚固,官军攻城,无法攻拔;王式部下诸将议论断绝溪水,渴死城内人,裘甫贼军知道官军要断绝其水源,于是出城交战。三天内共交战八十三次,贼军虽被战败,官军也很疲倦。裘甫贼军请求投降,王式部下诸将向王式报告,王式说:“裘甫贼企图获得稍许休整时间,我们应更加谨慎守备,大功就要告成了。“裘甫贼军果然出城,又与官军交战了三次。庚子(二十一日)夜,裘甫、刘、刘庆率百余人出城投降,并远远地对官军诸将喊话,请求收纳,官军迅速赶往城下,切断裘甫等人的后路,于是被押送到越州,王式下令将刘、刘庆等二十余人拦腰处斩,将裘甫锁于车上,押送到京师长安去报功。剡城仍未攻下,唐官军诸将因为已把裘甫擒获,不再布置防备。刘从简率领壮士五百人突围逃走;官军诸将追到奉化县西北的大兰山,刘从简在山上据险自守,秋季,七月,丁已(初九),唐官军诸军将领率领所部士兵一同攻山,将大兰山攻克。台州刺史李师望招募贼军士兵,让他们去捕杀还没有投降的同伙,以赎免自己的罪,又迫使贼军数百人投降,并获得刘从简的首级,献给上司。官军诸将回到越州,王式大摆酒宴庆功。诸镇将领于向王式请教说:“我们这些人生长在军队行伍之中,久经战阵,今年能够随从您攻破裘甫贼党,实在是荣幸,但我们有些事仍没有明白过来,请问:您刚到越州上任时,军粮正紧张,而您立即将官府仓库的屯粮散给老百姓,赈救贫困乏粮者,其中用意是什么?”王式回答说:“这个道理容易理解,裘甫贼众屯聚谷米来引诱饥饿的人民,我分发粮食,饥民就不会被裘甫引诱入伙为盗贼。况且诸县没有守兵,裘甫贼军赶到,官府仓库的谷米正好成为贼寇的资粮,为资贼所用。”诸将又问道:“您不设置烽火台,这又是为什么?”王式说:“设烽火台是为了求取救兵,我手下的军队都已安排了任务,越州城中没有军队可用作援兵,设烽火台不过是徒费功夫,惊扰士民,使我军自乱溃散而已。”诸部将领又问:“您派懦弱的士兵充当侦察骑兵,而且给他们配以很少的武器,这是什么道理呢?”王式回答说:“如果侦察骑兵选派勇武敢斗的士兵,并配给锋利的兵器,遇到敌军就可能会不自量力上前搏斗,搏斗战死,就没有人回来报告,我们就不知道贼军来了,这样的侦察兵有什么用呢。”众部将听完后,都十分佩服,说:“这都不是我们的智力所能达到的啊!”
封宪宗子忄丐为信王。八月,裘甫至京师,斩于东市。加王式检校右散骑常侍,诸将官赏各有差。先是,上每以越盗为忧,夏侯孜曰:“王式才有馀,不日告捷矣。”孜与式书曰:“公专以执裘甫为事,军须细大,此期悉力。”故式所奏求无不从,由是能成其功。
唐懿宗封唐宪宗的儿子李为信王。八月,裘甫被监车押送至京师,在长安东市处斩。唐懿宗给王式加检校右散骑常侍的衔名,王式部下诸将也分别给予赏赐。起先,唐懿宗经常为越的贼乱忧虑,夏侯孜说:“王式的才干有余,过不了几天就会告捷的。”夏侯孜给王式写信说:“您专心以擒获裘甫为事,行军所需的粮仗衣物,不管多少,我们一定按期尽力协办。”因此王式上奏有所要求,朝廷无不应从,所以能大功告成。
卫王灌薨。
卫王李灌去世。
九月,白敏中五上表辞位,辛亥,以敏中为司徒、中书令。
九月,白敏中第五次向唐懿宗上表,请求恩准辞职;辛亥(初四),唐懿宗任白敏中为司徒、中书令。
癸酉,右拾遗句容刘鄴上言:“李德裕父子为相,有声迹功效,窜逐以来,血属将尽,生涯已空,宜赐哀闵,赠以一官。”冬,十月,丁亥,敕复李德裕太子少保、卫国公,赠左仆射。
癸酉,右拾遗句容刘邺向唐懿宗上言:“李吉甫、李德裕父子为宰相时,有政绩功劳,但自从李德裕被流放以来,他的亲属几乎全部流放远外,李德裕已死,陛下应该对他发慈悲,赠给一个官爵。”冬季,十月丁亥(十一日),唐懿宗颁布敕令,恢复李德裕太子少保、卫国公官爵,赠左仆射。
乙亥,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夏侯孜同平章事,充西川节度使。以户部尚书、判度支毕諴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已亥(二十三日),唐懿宗任命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夏侯孜挂同平章事衔,也朝充当西川节度使。又任命户部尚书、判度支毕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安南都护李鄠复取播州。
安南都护李收复播州。
十一月,丁丑,上祀圆丘;赦,改元。
十一月,丁丑(初二),唐懿宗举行祀圆丘大典;宣告赦令,改年号为咸通。
十二月,戊申,安南土蛮引南诏兵合三万馀人乘虚攻交趾,陷之。都护李鄠与监军奔武州。
十二月,戊申(初三),安南本地人勾结南诏王国军队共合三万人乘虚进攻交趾,将交趾城攻陷。安南都护李与监军逃奔到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