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纪·齐纪四

 资治通鉴在线阅读   2024-04-18 14:54   261 次浏览 人阅读  0 条评论

昭阳作噩,一年。
昭阳作噩,一年。

世祖武皇帝下永明十一年(癸酉,公元四九三年)
齐武帝永明十一年(癸酉,公元493年)

春,正月,以骠骑大将军王敬则为司空,镇军大将军陈显达为江州刺史。显达自以门寒位重,每迁官,常有愧惧之色,戒其子勿以富贵陵人;而诸子多事豪侈,显达闻之,不悦。子休尚为郢府主簿,过九江。显达曰:“麈尾蝇拂是王、谢家物,汝不须捉此!”即取于前烧之。
春季,正月,南齐任命骠骑大将军王敬则为司空,任命镇军大将军陈显达为江州刺史。陈显达总认为自己出身寒门,却担任这么显要的官职,所以,每次升官时,他都面带恐惧,表情羞愧,并且告诫他的儿子,不要依仗自己富贵尊荣而欺凌他人。但是,他的儿子们却常常追求豪华奢侈,陈显达听说后,非常不高兴。他的儿子陈休尚担任郢府主簿的官职,途经九江,陈显达说:“麈尾、蝇拂,这些都是王家、谢家那样的人使用的东西,你不需要拿着它。”说完,就把这些东西拿过来,当着儿子的面烧掉了。

初,上于石头造露车三千乘,欲步道取彭城。魏人知之,刘昶数泣诉于魏主,乞处边戍,招集遗民,以雪私耻。魏主大会公卿于经武殿,以议南伐,于淮、泗间大积马刍。上闻之,以右卫将军崔慧景为豫州刺史以备之。
当初,武帝在石头城制造了三千辆没有篷帐的车辆,打算从陆路攻取彭城。北魏得知了这一情况。刘昶多次在北魏孝文帝面前哭泣、诉说,乞求派他到边界地带戍守,招收仍然怀念刘宋的百姓,向南齐报仇雪耻。孝文帝在经武殿招集文武官员,讨论南伐的事情,并在淮河、泗水之间贮备了很多喂马的草料。武帝听说了这一消息,任命右卫将军崔慧景为豫州刺史,防备北魏的入侵。

魏遣员外散骑侍郎邢峦等来聘。峦,颖之孙也。
北魏派员外散骑侍郎邢峦等人来访。邢峦是邢颖的孙子。

丙子,文惠太子长懋卒。太子风韵甚和,上晚年好游宴,尚书曹事分送太子省之,由是威加内外。
丙子(二十五日),文惠太子萧长懋去世。萧长懋仪态风韵都很温和,武帝晚年喜欢游乐欢宴,就将尚书各曹的事务交给萧长懋处理,因此,萧长懋威望著称全国。

太子性奢靡,治堂殿、园囿过于上宫,费以千万计,恐上望见之,乃傍门列修竹;凡诸服玩,率多僭侈。启于东田起小苑,使东宫将吏更番筑役,营城包巷,弥亘华远。上性虽严,多布耳目,太子所为,人莫敢以闻。上尝过太子东田,见其壮丽,大怒,收监作主帅;太子皆藏之,由是大被诮责。
萧长懋生性奢侈豪华,他修建自己的殿堂、花园,远远超过了武帝的宫殿,建筑费用都要以千万计算,他害怕武帝看见,就沿着殿门,种植了一排排修长的竹子。各种服饰、玩物,萧长懋大多都奢侈过分。他请求武帝让他在东田建造一个小规模养禽畜的林苑,让东宫的将士们轮番充当修筑的工匠,营造城墙,围住街巷,伸展辽远,异常华丽。武帝性情虽然严厉,到处都有自己的耳目,但是,太子萧长懋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人敢告诉他。一次,武帝曾偶然路过东田,看见那里的建筑非常壮观华丽,于是,勃然大怒,下令逮捕监作主帅。萧长懋听说后,马上把他们全都藏了起来,为此,萧长懋受到严厉斥责。

又使嬖人徐文景造辇及乘舆御物;上尝幸东宫,匆匆不暇藏辇,文景乃以佛像内辇中,故上不疑。文景父陶仁谓文景曰:“我正当扫墓待丧耳!”仍移家避之。后文景竟赐死,陶仁遂不哭。
萧长懋又让自己宠爱的人徐文景制造皇帝专用的辇车和其他专用物件。武帝曾经亲临东宫,萧长懋没来得及将辇车收藏起来,徐文景急中生智,就赶快把一尊佛像放在辇车里,所以,武帝也就没有怀疑。徐文景的父亲徐陶仁曾经对徐文景说:“我现在正在打扫墓地,等待为你办丧事!”徐陶仁将全家搬走,躲开徐文景远远的。后来,徐文景真的被下令自杀,徐陶仁并没有为此而哭泣。

及太子卒,上履行东宫,见其服玩,大怒,敕有司随事毁除。以竟陵王子良与太子善,而不启闻,并责之。
太子萧长懋去世时,武帝有一天步行到了东宫,看见了萧长懋过去的那些奢华的服饰、玩物,极为愤怒,下令有关部门随即全都毁掉。武帝认为,竟陵王萧子良平时和萧长懋关系最好,可他却没有把这些报告给自己,因此,他同时责备了萧子良。

太子素恶西昌侯鸾,尝谓子良曰:“我意中殊不喜此人,不解其故,当由其福薄故也。”子良为之救解。及鸾得政,太子子孙无遗焉。
太子萧长懋平时一直讨厌西昌侯萧鸾,他曾经对萧子良说:“我心里特别不喜欢这个人,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该是他福份浅吧。”萧子良替萧鸾解释辩白。等到后来萧鸾夺取政权后,就将萧长懋的子孙全都杀了,没留一个。

二月,魏主始耕藉田于平城南。
二月,北魏孝文帝开始在平城城南主持扶犁耕田典礼。

雍州刺史王奂恶宁蛮长史刘兴祖,收系狱,诬其构扇山蛮,欲为乱,敕送兴祖下建康;奂于狱中杀之,诈云自经。上大怒,遣中书舍人吕文显、直阁将军曹道刚将斋仗五百人收奂,敕镇西司马曹虎从江陵步道会襄阳。
雍州刺史王奂讨厌宁蛮长史刘兴祖,将刘兴祖逮捕入狱。诬陷刘兴祖造谣煽动山中蛮族,打算发动叛乱。武帝命令王奂把刘兴祖押送到建康处理,王奂却在狱中害死了刘兴祖,谎称他是上吊自杀。武帝极为愤怒,派中书舍人吕文显和直阁将军曹道刚,率领武装的禁卫军五百人前去雍州逮捕王奂。命令镇西司马曹虎从江陵出发,由陆路北上,与吕文显和曹道刚率领的军队在襄阳会师。

奂子彪,素凶险,奂不能制。长史殷睿,奂之婿也。谓奂曰:“曹、吕来,既不见真敕,恐为奸变,正宜录取,驰启闻耳。”奂纳之。彪辄发州兵千馀人,开库配甲仗,出南堂,陈兵,闭门拒守。奂门生郑羽叩头启奂,乞出城迎台使,奂曰:“我不作贼,欲先遣启自申;正恐曹、吕辈小人相陵藉,故且闭门自守耳。”彪遂出,与虎军战,兵败,走归。三月,乙亥,司马黄瑶起、宁蛮长史河东裴叔业于城内起兵,攻奂,斩之,执彪及弟爽、弼、殷睿,皆伏诛。彪兄融、琛死于建康,琛弟秘书丞肃独得脱,奔魏。
王奂的儿子王彪,平日凶狠险诈,连王奂都管不了。长史殷睿是王奂的女婿,他对王奂说:“曹道刚和吕文显来到这里,我们没有看到皇帝真正的诏书,恐怕这是什么阴谋诡计,我们正好逮捕他们,然后,再骑马去建康向皇上报告。”王奂接受了殷睿的建议。于是,王彪就派出一千多名雍州州府内的将士,打开武器库,给每人发放一套铠甲兵器,然后,走出南堂,分配兵力,关闭城门死守雍州城。王奂的学生郑羽,向王奂叩头,请求王奂到城外迎接朝廷派来的官员,王奂说:“我并没有叛乱,打算预先派人去建康向皇上申诉。正是害怕遭到曹道刚和吕文显等一些奸诈小人的欺凌侮辱、随意践踏,因此,暂时关闭城门,自我防守罢了。”王彪于是走出城门,和曹虎率领的军队作战,结果被打败,逃回城里。三月,乙亥(二十五日),司马黄瑶起和宁蛮长史河东人裴叔业在雍州城内发动兵变,进攻王奂,并斩杀了他,逮捕了王彪及王彪的弟弟王爽、王弼和殷睿,全部斩首。王彪的哥哥王融、王琛在建康被处死,只有王琛的弟弟、秘书丞王肃得以逃脱,投奔了北魏。

夏,四月,甲午,立南郡王昭业为皇太孙,东宫文武悉改为太孙官属,以太子妃琅邪王氏为皇太孙太妃,南郡王妃何氏为皇太孙妃。妃戢,之女也。
夏季,四月,甲午(十四日),武帝立南郡王萧昭业为皇太孙,太子宫内的文武官属,全都改为太孙的官属。武帝又封太子妃琅邪人王氏为皇太孙太妃,南郡王妃何婧英为皇太孙妃。何婧英是何戢的女儿。

魏太尉丕等请建中宫,戊戌,立皇后冯氏。后,熙之女也。魏主以《白虎通》云:“王者不臣妻之父母”,下诏令太师上书不称臣,入朝不拜;熙固辞。
北魏太尉拓跋丕等人,请求孝文帝正式册封皇后。戊戌(十八日),册封冯清为皇后。冯皇后是冯熙的女儿。孝文帝根据《白虎通》上说:“君王不可以把妻子的父母作为臣属”,下诏命令太师冯熙呈递奏章时,不再称臣,进入朝廷不用叩拜,但冯熙对此坚决辞谢。

光城蛮帅征虏将军田益宗帅部落四千馀户叛,降于魏。
光城蛮人首领、征虏将军田益宗率领自己部落四千多户人家反叛,向北魏投降。

五月,壬戌,魏主宴四庙子孙于宣文堂,亲与之齿,用家人礼。
五月,壬戌(十三日),北魏孝文帝在宣文堂摆设酒席,宴请太武帝以下四代皇帝的子孙,亲自和他们在一起谈年龄,论辈份,用对待家里人的礼节对待他们。

甲子,魏主临朝堂,引公卿以下决疑政,录囚徒。帝谓司空穆亮曰:“自今朝廷政事,日中以前,卿等先自论议;日中以后,朕与卿等共决之。”
甲子(十五日),孝文帝来到金銮殿,接见公卿以下官员,裁决政务上姷囊赡盐侍猓蟛榧窃厍舴傅陌妇怼P⑽牡鄱运究漳铝了担骸按酉衷诳迹院蟪廷上的政务,在中午以前,由你们自己先商量讨论,中午过后,朕和你们一块儿讨论裁决。”

丙子,以宜都王铿为南豫州刺史。先是庐陵王子卿为南豫州刺史,之镇,道中戏部伍为水军;上闻之,大怒,杀其典签,以铿代之。子卿还第,上终身不与相见。襄阳蛮首雷婆思等帅户千馀求内徙于魏,魏人处之沔北。
丙子(二十七日),南齐任命宜都王萧铿为南豫州刺史。在这之前,曾任命庐陵王萧子卿为南豫州刺史,但萧子卿在前往任所的途中,把自己率领的军队假扮成水军模样取乐,武帝听说后,极为愤怒,下令杀了萧子卿的典签,又另派萧铿前往南豫接替萧子卿。萧子卿返回自己的家里,武帝直到去世,也不和他相见。襄阳蛮酋长雷婆思等人,率领一千多户居民向北魏投降,请求迁移到北魏境内居住,北魏把他们安置在沔水以北。

魏主以平城地寒,六月雨雪,风沙常起,将迁都洛阳;恐群臣不从,乃议大举伐齐,欲以胁众。斋于明堂左个,使太常卿王谌筮之,遇“革”,帝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吉孰大焉!”群臣莫敢言。尚书任城王澄曰:“陛下弈叶重光,帝有中土;今出师以征未服,而得汤、武革命之象,未为全吉也。”帝厉声曰:“繇云:‘大人虎变’,何言不吉!”澄曰:“陛下龙兴已久,何得今乃虎变!”帝作色曰:“社稷我之社稷,任城欲沮众邪!”澄曰:“社稷虽为陛下之有,臣为社稷之臣,安可知危而不言!”帝久之乃解,曰:“各言其志,夫亦何伤!”
魏孝文帝因为平城气候寒冷,夏季六月时还在下雪,而且经常狂风大作,飞沙漫天,所以,准备把京都迁到洛阳。但他又担心文武官员们不同意,于是,提议大规模进攻南齐,打算以这种名义胁迫大家。在明堂南厢东边的偏殿斋戒之后,让太常卿王谌占卜,得到“革卦”,孝文帝说:“‘商汤王和周武王进行变革,是适应上天之命,顺应百姓之心的。’没有比这更吉祥的了。”文武官员没有人敢说什么。尚书、任城王拓跋澄说:“陛下继承几代累积下来的大业,并使之发扬光大,拥有了中原土地,而如今却要讨伐还没有臣服的对象,在这时得到了商汤王和周武王变革的象辞,恐怕这并不全是吉利。”孝文帝立刻严厉地说:“繇辞说:‘大人物实施老虎一样的变革’,你为什么要说这不吉利呢?”拓跋澄说:“陛下作为飞龙兴起已经很久了,怎么到今天又实施如同老虎一样的变革?”孝文帝立刻发怒说:“国家,是我的国家,任城王打算要阻止大家吗?”拓跋澄说:“国家虽然是陛下所有,而我是国家的臣属,怎么可以明知危险而不说出来呢?”孝文帝过了很长时间才缓和了气色,说:“每个人都该说出自己的看法,这又有什么关系!”

既还宫,召澄入见,逆谓之曰:“向者《革卦》,今当更与卿论之。明堂之忿,恐人人竞言,沮我大计,故以声色怖文武耳。想识朕意。”因屏人,谓澄曰:“今日之举,诚为不易。但国家兴自朔土,徙居平城;此乃用武之地,非可文治。今将移风易俗,其道诚难,朕欲因此迁宅中原,卿以为何如?”澄曰:“陛下欲卜宅中土,以经略四海,此周、汉之所以兴隆也。”帝曰:“北人习常恋故,必将惊扰,奈何?”澄曰:“非常之事,故非常人之所及。陛下断自圣心,彼亦何所能为!”帝曰;“任城,吾之子房也!”
孝文帝回到皇官,立刻召见拓跋澄,劈头就说:“刚才关于‘革卦’的事,现在要进一步和你讨论一下。在明堂上,我之所以大发脾气,是因为害怕大家争先恐后地发言,破坏了我一个大的决策,所以,我就声色俱厉,以此吓唬那些文武官员罢了。我想,你会了解朕的用心。”于是命令左右侍从退下,对拓跋澄说:“今天我所要做的这件事,确实是很不容易的。我们国家是在北方疆土上建立起来的,后来又迁都到平城。但是,平城只是用武力开疆拓土的地方,而不宜进行治理教化。现在,我打算进行改变风俗习惯的重大变革,这条路走起来确实困难,朕只是想利用大军南下征伐的声势,将京都迁到中原,你认为怎么样?”拓跋澄说:“陛下您打算把京都迁到中原,用以扩大疆土,征服四海,这一想法也正是以前周王朝和汉王朝兴盛不衰的原因。”孝文帝说:“北方人习惯留恋于旧有的生活方式,那时,他们一定会惊恐骚动起来,怎么办?”拓跋澄回答说:“不平凡的事,原来就不是平凡的人所能做得了的。陛下的决断,是出自您圣明的内心,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孝文帝高兴地说:“任城王真是我的张子房呀!”

六月,丙戌,命作河桥,欲以济师。秘书监卢渊上表,以为:“前世承平之主,未尝亲御六军,决胜行陈之间;岂非胜之不足为武,不胜有亏威望乎!昔魏武以弊卒一万破袁绍,谢玄以步兵三千摧苻秦,胜负之变,决于须臾,不在众寡也。”诏报曰:“承平之主,所以不亲戎事者,或以同轨无敌,或以懦劣偷安。今谓之同轨则未然,比之懦劣则可耻,必若王者不当亲戎,则先王制革辂,何所施也?魏武之胜,盖由仗顺,苻氏之败,亦由失政;岂寡必能胜众,弱必能制强邪!”丁未,魏主讲武,命尚书李冲典武选。
六月,丙戌(初七),北魏孝文帝下令在黄河上修筑大桥,准备让南下大军由桥上渡过黄河。秘书监卢渊上书,认为:“以前太平时代的君主,从来没有过亲自统率大规模军队作战,在双方交战阵地上决一胜负的,还不是因为胜利了并不足以显示勇敢,而失败了则会使自己的威望受到损失吗?以前,曹操统率一万名疲惫不堪的士卒打败了袁绍,谢玄率领三千名步兵,摧毁了苻坚的大军,胜利与失败的变化,决定于转眼的工夫,而不在于人数多少。”孝文帝下诏回答说:“太平时代的君主,之所以不亲自统率军队作战,有的是因为天下已经统一,不再存在敌人;有的是因为懦弱卑怯,苟且偷安。现在说是天下已经统一、太平,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与懦弱卑劣的人相比,又是十分可耻的。如果太平时期的君主一定不应该亲自统率军队作战,那么,古代的君王特别制造的战斗时使用的革车,又会有什么用呢?曹操之所以能取得胜利,是因为他依仗名正言顺。苻坚之所以失败了,其根源也是由于他失德无道。怎么能是人数少就一定能战胜人数多,力量弱就一定能战胜力量强的呢?”丁未(二十八日),孝文帝讲论武事,命令尚书李冲负责选拔将官。

建康僧法智与徐州民周盘龙等作乱,夜,攻徐州城,入之;刺史王玄邈讨诛之。
南齐建康僧侣法智和徐州平民周盘龙等人一起发动叛乱,乘夜进攻徐州城,突入城中。徐州刺史王玄邈率军前来讨伐,杀了法智和周盘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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